柔软的丝绸攥出水波般的褶皱。
“我真对不起李家。可是如果我没离开天津,兴许李宏的命运就会落到我们家人头上。”
端木瑾才说过唐沅家里关系复杂。但到底是血脉相连的至亲骨肉,唐沅再如何叛逆,也不可能不在乎他们。
“我当时出走是有赌气的成分,一多半是因为实在呆不下去。为了燕武堂的事,碧眼狐狸又惹上旧日的官司……杀了陕甘的一位名捕。外面谣言喧动,武当的人步步紧逼,我打发了碧眼狐狸离开唐家,跟父亲回天津,本来想从此敛迹,可石门并不肯善罢甘休。他非得逼迫得我离了家他才甘心。”
“他有你说的这么心机深沉?”
“有!”唐沅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他就是有!先是借着端木瑾来用言语刺探我,跟到天津之后还上我们家来说什么驱邪避凶,养怡修福,后来我跟宋勉——”
“是你把人家宋师兄给打伤了吧?”
“宋勉受伤的时候他不出头,等我要走的时候他才露面,大言炎炎地说我什么心性乖僻狠毒——唔,反正你又不是没听过。反正好话都让他说尽,坏事全叫我做绝。”
这话真尖刻。石门当时怎么说来着?心高气傲,乖僻放诞……张之维又回忆了石门诱捕唐沅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行为,不得不说唐沅的推测还是有些道理的。石门仙风道骨云淡风轻,可心思深沉缜密,令人难以揣测。
……这不是和唐沅很像么?
张之维低头瞧瞧唐沅怒色生动的脸,细眉紧蹙双眸灼灼,那才说出刻薄话语的淡红嘴唇向下轻撇,神态活脱脱是个任性使气的孩子。他不禁笑了。
对并不在场的石门宣泄了一番不满之后的唐沅又老实了下来。张之维发现石门似乎特别能引起唐沅的情绪波动,不知道是不是同性相斥的缘故。
“他就是欺负人。”
“嗯。好在欺负的是你,还能牙尖嘴利地回敬两句。”
话音刚落,张之维感到肩头一痛——
这小妮子真咬了他一口!
夏天衣裳穿得薄,他只穿一件灰竹布长衫,牙齿的触感透过布料极清晰地印在肌肤里——这是名副其实的“牙尖嘴利”了。可并不怎么疼,莫若说意料之外的刺痛引起了一阵战栗,他没叫出声,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一些。唐沅的手轻轻地贴着他身前,脸颊也枕在他胸口,本来就纤细,张之维身材又高大,双臂一圈就能环住她整个人,将她完全笼在自己怀里。
她缓缓吐了一口气,像是一声未尽的叹息。
“我离家还有一个理由……从北京回到天津之后,因为天津家里也不平静,父亲也觉得我留在家里不好,想尽早给我定亲。”像是幽泉底上涌的一个个小气泡,唐沅下定了决心,低声坦白道,“定亲的对象就是我们老家的世交,陆家……陆家的少爷陆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