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一回府,便听五姑娘在她的如意阁治了宴。
恍然想起,今日是五姑娘十六岁生辰,吩咐阿芙拿上礼物去了。
“我来晚了。”
美娘到了如意阁,因大姑娘的事不好热闹太过,便只请了府上几个姐妹,另有一位面生的姑娘,大家伙正在说笑。
五姑娘便同美娘介绍,“这是关主簿府上的姑娘,叠字曼曼。”
又打趣地添了一句:“明年这个时候,就该是我二嫂嫂了。”
“五姑娘……”关曼曼羞得脸红,家里给她定了梅府的二爷,听说是个能干的,上回偷偷瞧了一眼,果然英俊稳重,虽然大了几岁,但知道疼人,关主簿一家都十分满意。
关曼曼要嫁进府做嫂嫂,又是和掌管府上生意来往的二爷梅晋定亲,几位姑娘待她都很客气,毕竟梅晋这个哥哥,是除了三叔之外最令人发怵的人。
先前有管事欺上瞒下,贪了二百两银子,被梅晋查了出来,大家伙都以为银子补回来赶出府便罢了,毕竟那管事曾是老太爷身边的人,在梅府已经干了四十年,是老人了,便是老太太也得给几分面子,哪里知道梅晋直接将管事扭送到了官府,又将那被贪掉的二百两银子献给了唐县令,便将这管事狠狠地打了一顿板子,判处绞刑。
不近人情的梅晋着实将府上的人骇了一跳。
因此,待关曼曼竟多了几分讨好之意。
姑娘们猜谜,饮酒,掷骰,打马吊,很是玩了一通,五姑娘又提议去赏花,起云台前的荷花开得正好,折几朵装进瓶子摆在屋子里也好看。
姑娘们不敢去梅景琛的地盘生事,连连摇头,这三叔想是做官做久了,浑身都是威严,又不苟言笑的,很不得小辈们喜欢。
见梅府姐妹如此怂,美娘有些遗憾,本可以去刷刷存在感。
“还是去园子里瞧月季吧,现下开得正艳。”四姑娘忙提议,担心五姑娘头铁,带着大伙儿撞在三叔手里,必要挨罚。
众人应和,便携手往园子去了。
只见月季开得着实热闹,长得又高又密,枝干上长满了坚硬的刺,一朵朵,一簇簇五颜六色的花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六姑娘采了一朵别在发髻上,姑娘们纷纷效仿,一时簪花也得趣。
美娘簪了一朵白的,正想举步过来,不知是谁伸脚绊了她一下,她整张脸朝着月季丛栽了下去。
姑娘们吓得尖叫,那样一张脸只怕就要毁了。
阿芙反应快,赶紧拉住美娘,然而终究迟了一步,美娘的侧脸被尖刺划了一道血痕,万幸的是,没有直直栽下去,否则,必吃大苦头。
梅景琛下意识上前几步。
这月季园是他回起云台的必经之路,哪里知道刚回府,便撞见一群小辈在这里嬉闹,美娘正抬手往头上簪花,袖子宽大,露出柔腻雪白的小臂,他尚且没来得及收回无礼的目光,便见徐婉月伸脚绊了美娘,她整个人都往月季丛扑去。
“贱婢敢尔!”阿芙见美娘无大碍,转身便给了徐婉月一巴掌。
姑娘们听那声响,纷纷觉得脸皮一紧。
阿芙气极了,因此掌掴用了十足的劲儿,徐婉月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五根指痕明显。
徐婉月疼得麻木,捂着肿胀的脸颊,一手指着阿芙,颤抖道:“你……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打我!”
“徐姑娘,好叫你知晓,我家姑娘不是你能算计的。”徐婉月伸出的那只脚,没能逃过阿芙的眼。
“我何曾算计!你们二房的人欺人太甚!连带个丫头也能骑到主子的头上!”
上前便要撕打阿芙,五姑娘赶紧拦住,这闹起来,叫什么事儿!好好的生辰!
“你拦着我作甚!五妹妹,你也眼睁睁看着个奴婢辱我?”徐婉月本就因为寄居梅府而自卑敏感,觉得低了梅府姑娘们一头,如今被个丫鬟扇了巴掌,简直把她的自尊心都打碎了。
“我寻外祖母去!”
哭着转身,却定在了原地,呐呐喊:“三舅舅。”
众人一惊,只见一人身着墨色锦衣长衫,负手而立,身姿俊秀挺拔如松柏,此刻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更骇人了。
姑娘们纷纷问安。
梅景琛的目光落在美娘脸上,划痕一指长,正浸着血珠,她的肤色本就白皙到几近苍白,鬓边又簪了白的花,便显得那血珠愈发红艳,不仅不丑,反而多了分不自觉的魅惑。
梅景琛斥道:“闺阁女眷,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姑娘们觉得倒霉透了,早知道就不来月季园了,闹了这么一出,偏被三叔瞧见了,还得挨一顿训。
“三舅舅,这奴婢以下犯上,平白无故掌掴我。”徐婉月哭哭啼啼,委屈得不行,“我长这么大,连老太太都舍不得碰我一根手指头,还请三叔给我做主。”
若非她小小年纪便心肠如此歹毒,梅景琛大约是不会将目光落在这个外甥女身上的。
“你当真无辜?”
徐婉月对上男人平静如潭水的眼,莫名打了个寒颤,否认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是不小心……”声音又提了几分:“可也轮不到一个奴婢辱我!”
梅景琛静静地看着她,让徐婉月心跳如鼓,暗自猜测她方才伸脚时,有没有被她这个三舅舅瞧见,她想嫁给梅寻,是万万不能惹得梅景琛厌恶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道:“是我错了,差点害得杜姐姐跌进花圃,下次,我定会多留心脚下。”
梅景琛‘嗯’了一声,也没有揭穿她,转身离开。
梅景琛思忖:这些后宅之事,自有人操持,只不过这徐婉月年岁渐大,也该说一门亲事了,否则,只会动一些不该动的念头。
等梅景琛的背影远了,姑娘们才敢喘一口大气。
“杜姐姐,还好吗?这伤得赶紧上药,留了疤就不好了。”三姑娘关切道。
“就是就是。”五姑娘着急道:“也不知要擦什么药膏才好,我得去问问三哥。”
美娘道没事,就算留疤也无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