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典带着媒婆聘礼来到况秀才家,见人丛围聚,耳听得哭声震天,忙奔进去一看,况巧娘浑身僵硬,早已死透了。
左邻右舍无人不叹一句可惜,这况巧娘打小乖巧懂事,凡有好吃的必先奉给老娘和哥哥,从不贪嘴,又十分孝顺恭敬,长大了辛苦做工供养一家子,连亲事也耽搁了,如今,就这么投水死了。
况大娘实在伤心,哭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养了十九年的女儿就这么没了,眼见着就要嫁到好人家享福了呀。”
听她儿子说,那醉烟楼的大户老爷们家中殷实富庶,哪怕是做妾,也是穿金戴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丫头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她倒好,走了一了百了,可叹家中日后如何度日呢!
况秀才脸色难看,这不知感恩的丫头,他为了她的婚事费尽心思牵线搭桥,她竟然寻死。
“娘,别哭了,可见她生来就是没福气的。”
话音刚落,一个拳头便向他砸来,将他打倒在地,他只觉脸上一痛,用手一摸,嘴角都是血,牙也缺了两颗。
“你……你……怎的打人?”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吸血虫!你们见钱眼开逼死巧娘,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今日要你们替巧娘偿命!”
韦典一拳一拳砸得况秀才直喊救命,旁边的人赶紧来拦住韦典,死死抱住。
“她自己想不开投水,干我何事?你平白无故殴打我,你跟我到县令大人面前说道说道。”
韦典怒不可竭,想要冲过去再打他,被十来只手死死拖住,“我且问你,你穿的,用的,吃的,可有一个铜板是你挣的?你与那些酸腐书生吃酒吟诗钱从何来?你日日去醉烟楼豪掷银钱可有想过巧娘的辛苦?如今为着将她卖个好价钱,竟让她去醉烟楼选婿,如此大辱,你可有半点良心!可有把她当成你的妹妹!”
况秀才被骂得脸皮涨红,抖着手指着韦典,道:“你……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读书之人岂可整日将这些阿堵物挂在嘴边?你……”
“况大娘可在?我是梅府的管事,我们老爷太太道你家况秀才整日流连烟花之地,不是良配,议亲之事作罢。”
管事一来便瞧见况秀才被揍得不堪入目,又有个姑娘的尸体摆在地上,乱糟糟的,因此,管事不得不提了提声音。
况大娘惊得忘了丧女之痛,忙过来道:“这说好的,怎的……中间多有误会,那醉烟楼不过是他几个朋友邀他去过几回,并没有对不住三姑娘,更何况……”
“哪个男人年少不风流呢?我儿子相貌堂堂,又是秀才,说不得是那些花娘巴着他不放,还请管事去回了四太太,咱家况达以后是要做阁老的,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况大娘要去扯管事的袖子,被管事甩开,如今已不做亲,何必再给三分颜面。
“娘!娘!”况秀才将他娘拉过来,道:“莫失了体面!那三姑娘一个商贾庶出,如何配得上我?我原本就不满意这桩婚事,黄了正好,待我日后娶个公主来伺候你。”
管事冷笑不已,有心要讽刺两句,恰衙役过来,将韦典并况秀才带去了县衙,遂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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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娘听说况巧娘投水而死,自责不已,若非她使了银子让如烟引得况达日日流连醉烟楼,短缺了银钱,况达也不会想出让况巧娘去青楼择婿的法子,况巧娘更不会不堪受辱自尽。
“姑娘不必愧疚,你只是让如烟坏那况秀才名声,好阻了三姑娘的婚事,是他自个儿贪婪薄情,为着银子卖亲妹,如何与姑娘相干?”阿芙安慰道。
“她便是再等一等也好。”韦典都已经带着聘礼去了。
“这是她的命,这况老娘也是个偏心偏到没边儿的,看重儿子无甚可说,可女儿不也是她的骨肉?如此轻贱,只一心为儿子打算。”
美娘沉重道:“天下父母,多是重男轻女。”
几千年来,男子地位比女子高,骨肉至亲只重男嗣,便是女子们,也在潜移默化中承认自己的位卑,没有人觉得不对,只有唐阮,她说在海外那个国度,男女平等。
唐阮描绘的理想国,实在让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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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娘阴错阳差害死了况巧娘,又有采红之死悬在心头,几日来展颜甚少,还好,顾诗年递来一个消息,神医姜叙近来出没在江州。
若在以往,这副病入膏肓的身子美娘当是无所谓,多活一日少活一天无甚区别,她无欲无求,除了照看许氏。
然而,青云书院方才创就,彻底消除束缚女子的陈规陋习还步履维艰,遥遥无期,她想多挣些日子,做成这件改天换地的大事。
这姜叙行踪不定,又性子古怪,他若打定主意不救之人,即便是皇室贵胄也没奈何。
顾诗年比美娘更着急,立马就收拾了行囊,要带美娘去江州。
“你日日都要讲学,如何脱得了身?”美娘无奈道。
“还是我陪美娘去吧,我不讲课。”唐阮积极道。
“我去吧,我如今略通医术,一路上能照拂姑娘,若能得姜神医提点两句,也算我的造化了。”赵韵也道。
美娘看着几人,笑道:“江州不远,左不过两三日的行程,最多半旬,我便回来了,这书院能离得我,可离不得你们诸位,这些时日,还请诸位姐妹辛苦照看。”
因此带来阿芙和赵韵,并几个护卫,坐了马车,便往江州去了。
顾诗年不放心,让顾淮暗中保护美娘。
“属下只护小姐一人。”顾淮面无表情回绝。
“你这死脑筋,你可知美娘的身份?”
“属下只护小姐一人。”
“你……”虽则顾淮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死调调,顾诗年仍被气得不轻。
“小姐不想看见属下,属下立即消失。”说完,几个纵身翻出了书院,没了踪影。
“顾淮!”顾诗年抓了抓头发,从八岁那年顾淮来到她身边,她没有哪一天不想揍他!
“这顾淮气人的本事越发精进了。”秦方好摇着团扇走过来,不知道瞧了多久的热闹,玩笑道:“这么多年,每一次他那张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