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州骑着马,领着身后部将飞驰过冰原,步步催马,鞭影横飞,马汗落地踏成稀泥,须臾走过万仞绝壁。
夜已深沉,北斗星正指向天河。
“姓秦的,你到底要去哪。”萧烈无力地抗议,声音因缺水而沙哑,喉咙上涌着浓郁的血腥气。
为解缠梦,他身受反噬,巫力耗竭。同夜折了一根肋骨,现又被这混账当做货物横放马鞍颠簸千里,无论是身是心,皆疲惫不已。
“去吃饭。”
“你再不停下,我真的要死了。”
他听着这不着调的话竟连生气也没力气了,额头青筋暴起,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迂——”她闻言勒马,骏马左右摇摆,在原地踏着“得得”的碎步。
她低首问:“长帝卿可还安好?”
桃花眸的眼尾微翘,偏为这无情之人佯装多情。
“很不好。”萧烈终于得空喘息了一会,脸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白,看着她怒极反笑。
秦衍州叹了一口气,只能抱着他翻身下马,对后面人说道:“原地休整片刻。”
“遵命。”
众人称是,纷纷下马,然后瞪大眼睛瞧着她们的陛下抱着人往旁边松林走去。
夜幕中的雪让松树更加清冷峭厉,松林空寂冷落,只有幽幽的冥火时隐时现。
“雍十,你最聪明,你说陛下进去干啥?”
代号雍十的隐卫默了一会,转身离开喂马,徒留同僚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陛下要把人办了。”
“有理有理。”众人遥望主上身影,深以为然。
松林中
萧烈静坐寒石,半褪衣衫,任由女子为他缠绕绷带。林中笼罩着微芒的烟色,在异域公子的肩胛骨上浮动着朦胧的辉光。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他垂眸道,“弄断我一根肋骨,让我跑不远,却还是心软为我治伤。”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矛盾的女子。”
“长帝卿不说话,可没人拿你当哑巴。”
她缓缓起身,一颗晶莹的露珠从头顶树叶上滚落,砸向她的眉宇,冰凉的触感,令之桃眸微颤。
见松枝的影子婆娑舞动,消沉了山光与树色。
“疆国生乱,陛下却绕过森严的防线直奔邻国,若我不曾记混,前方便是祈罗国……你要去借兵?”
“殿下所猜不错。”
萧烈似笑非笑,眸底尽是好奇,“事不关己,她们凭什么借你?”
他沉思半晌,勾唇道:“莫非你知道他们不肯相借,所以一国一国试过去。”
方才秦衍州命令部下出使疆国相邻国度泰莫国并未避讳他。
“不劳长帝卿费心。”秦衍州不想同他讲话,递给他一壶水道,“喝吧。”
“无趣啊无趣。”萧烈忍痛抬臂接过,抿了一小口,看着手上水囊倏忽侧首问她,“我们这样算不算接吻过了?”
她忍无可忍,“殿下颇为健谈。”
长帝卿见眼前女子半烦半恼,心底没来由的痛快,似长舒一口恶气笑得胸口胀痛,“哈哈哈哈……”
“我还道陛下无所畏惮,原来也有害怕的东西。”他扶着松树干,慢慢悠悠站起来,“陛下这般不经逗,若有男子在你耳畔讲一夜情话,你岂不是要缴械投降?”
他倚树调戏,清寒的蓝眸中倒映着女子难得怔愣的神情,丹唇逐笑而开。
“殿下一概如此吗?”秦衍州扶额,感到头痛。
“什么?”
她想了想:“离经叛道。”
“离经叛道啊,但我从不认同腐儒的所谓经典,既不认同,为何要遵从?那些人自己我未见得多有道德,却希望男子循于世俗,这难道公平吗?”他转头问道。
“不公平。”她抬眸而视,却发现男子正饶有兴趣地望向自己。
她倏尔收回目光,“休息够了,殿下可动身否?”
“实在走不动,英明神武的嬴皇陛下能不能背背可怜的我?”萧烈湛蓝的眸子眯起,接触到她的视线,恶趣味地软声软语地作弄道。
但他确实体力不支。
他双手抵着树干勉强支撑身体,凛冽的寒渗入冬衣浸湿了他的后背,双唇紧抿,强忍着巫术反噬的疼痛。
“上来吧。”秦衍州无奈妥协,背对着他微微弯腰。
分明心软。
林下洒漏的月光淅淅疏疏,将光秃的树干照得非常明亮。更深雪积,树叶纷纷下落,好似雨声闯入耳中。
萧烈弯着唇,小心翼翼攀上她的肩,下巴轻靠在她的颈窝处,浅浅打了个哈欠,“陛下身上还怪好闻的。”
温热的气息时不时拂过耳廓,秦衍州只当目已盲、耳已聋,背着人不发一语。
“这风吹的,居然有些困了。”他默默抱紧了女子。
嬴皇陛下依旧未语,背着人徐步穿行过雪路,月光透过树丛的缝隙洒落到两人交缠的衣衫上,拉扯一对影子。
夜空中的明月随人徘徊,悠悠乎乎地向西走,跋涉山水,终到祈罗城前,隐入一片浮云之中。
“卢二、顾七出列。”
“属下在。”
“你们上前大喊,疆国景悬王之后,明光帝阁下玄孙,封随,欲赠半壁疆土于祈罗国王陛下,请速开城门。”
明光帝即疆国前大将军封玦,她叛主自立,自称南疆王。景悬王是她的第四女。
“遵命。”她们拍马临城,用西域官话复喊。
城墙高耸,城堞如鱼鳞排布起起伏伏,月光幽闭,旗帜在戍楼之上猎猎飞扬。
持续不断的叫喊刺破了空气中的沉寂。不过片刻,楼上明火林立。
一守将居高临下问道:“阁下可有信物为证,好让末将通报吾皇。”贸然放一队人马进城,若出事,她不能担责。
北风萧萧起,楼上兵将批甲执锐,彀弓弩持满,一派严阵以待的模样,仿佛秦衍州行将差错便会命丧当场。
萧烈笑道:“陛下还有乱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