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挂上了一站上弦月,月色如水般绵绵不绝。
屋子里头少年的身下垫了薄薄的褥子,人昏昏沉沉地,只知道一个劲地喊冷。
阿栖百无聊赖地趴在柳凭风的床边,隐约听见他喊冷,她便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他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传到她的掌心,热乎乎的好像个暖炉。
阿栖又手在自己额头上比划了一下,“确实是有点烫。”
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又找到了一床薄被盖在了柳凭风身上。
为了仔细着他的伤口还要透风,她就在他腰间把被子撩出来一部分。
“这下有没有好点?”阿栖问。
屋里只有一个不清醒的少年,阿栖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俯身在柳凭风嘴边,他还在依稀呢喃着,“冷…冷…”
阿栖顺手摸了一下他的颈后,汗涔涔的。
她心想这样硬熬着,容易把人熬坏,便从外面端来盆水,拧干汗巾替柳凭风拭汗。
阿栖想,今夜应该又没个好觉了。
梦里是个艳阳天,风轻飘飘的,□□里一片绿意盎然。
廊下太傅身姿清朗,他单手拿着书,一只手背在身后。
而小小的自己,身量不足六尺。他仰望着太傅的姿霞月韵,磕磕巴巴背完了一篇古文。
太傅正夸他天资聪慧,祝家姐姐就来了,满庭院的落花,祝姐姐喜不自胜地翘首正在等着她父亲。
……
凄厉的北风带着冤魂的嘶吼,像数把刀子割在裸露的肌肤上。
他趴在祝姐姐背上,头靠着她柔软的肩膀。
祝姐姐面色苍白一言不发,他高热不退。
荒庙里,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可祝姐姐抱着他,一声一声地求他别死。
好像这样就能把他从阎王殿里喊回来似的。
可是祝姐姐,我真的好冷呀。
……
就这样熬过了一个晚上。
翌日清晨的阳光落在少年的手背,他手指微微动弹,床榻还趴着昨日刚认下的侍女。
柳凭风上下两片唇干裂起皮,他嘶哑着嗓子,自言自语道:“姐姐,我又活下来了。”
阿栖睡的不踏实,一下就从浅眠中清醒过来,她用手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柳凭风,“你是不是渴呀?”
阿栖起身倒了一杯昨夜的茶水,仔细喂给了柳凭风,这一刻她好像真的成了是柳凭风花钱买来的奴婢。
阿栖放下杯子,问柳凭风那个姐姐什么时候来。
柳凭风盯着阿栖不说话,看得阿栖心里有些发毛,其实他也不知道姐姐什么来。
“你说,那个姐姐她现在在干什么呢?”阿栖忧虑自己的处境,觉着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呀。
“那个姐姐,她不让我出去。你如今又受了伤,我们两个该不会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屋子里吧。”
柳凭风听完了阿栖的絮叨,很快就收回视线,“你放心,她很快就会来的。”
阿栖不解的看着榻上不能动的柳凭风,“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阿栖看着少年清隽的样貌动了点歪心思,这金陵里什么样的关系都有,再说男女之间又能有什么样的关系。
她试探着开口,“你...该不会是她的姘头吧。”
柳凭风目光似寒星,眼睛冷漠地像是在看死人。阿栖浑身一颤,立马噤若寒蝉。
忘记了,忘记了,这人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百户。
教坊司在金陵有十四座楼,有的楼连在一起,有的散落在其他街道。白日楼里来往的人少,姑娘们也大都在休息。
娇俏的女子身穿罗裙轻纱,她腰肢纤细走过二楼的走廊,来到拐角不显眼的房间轻扣门扉。
“进—”
清脆的声音传到门外,柳念青正在案前写字,墨汁顺着笔锋落到了字条上。
绿萝朝着她行了一礼,“姑娘要的伤药备好了。”
柳念青写完字条,接过绿萝手中的白瓷瓶子,“将着字条传到景王殿下手中,就说念青不负所望,后日就要嫁入东宫了。”
“你传个话出去,若是有人找我,就说我得了风寒。”
绿萝是景王在鹤鸣楼安排的人,柳念青走了之后的种种,她都会办好的。
绿萝问道:“姑娘用何身份,需不需要请王爷替你做些手脚。”
“不必了。”柳念青说话轻飘飘的,“太子为我改了身份,我现在是清源县知县,沐家的女儿沐云清。虽身份低微,但还是可以得个正经侍妾的名分。”
从前某日太子与柳念青独处,他问过柳念青可以给她换个名字可以吗。当时的柳念青,奏完一曲后沉默不语。
无论换什么名字,她都做不回自己了。
印象里好像不记得了,自己是怎样和萧知临相处的了。
什么时候东宫竟然成为了她可以沉默寡言的地方,萧知临总是在旁静静的看着,像透过自己是在看某些东西,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柳念青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娶自己。沐云清这个名字,他好像准备了很久似的。
可这桩婚事就是这样潦草地定了下来,一个愿娶一个愿嫁。
“姑娘从何处来出嫁?”绿萝又问。
柳念青抬眼看了看绿萝,“这鹤鸣楼里自然是不行,我随意寻个地方就好了,吉时到了一顶小轿抬入东宫就可。”
说话间她又顿了顿,“其实本不必如此麻烦,省去这些繁文缛节也好,但太子还是想迎一迎,就遂了他心愿吧。”
柳念青挥手打发掉了绿萝,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
她念着柳凭风的伤势如何,他知道自己要嫁人了是不是也会很诧异。
柳念青的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木盒子,里头的芙蓉佩还静静的躺着。
或许祝卿玉和白松玉是有婚约。
但柳念青和西川没有。
柳念青戴上帷帽,素纱从头遮到了腰间。她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