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驱散他身上的半分凉意,呼出的气体也在这能冻入骨髓的雨夜里瞬间凝结成缭绕的白气。
江沉脱下已经去湿透了的鞋袜,踏入玄关。
家里一片狼藉,沙发上丢着件过时的礼裙,开了线的名牌包倒在桌脚,垃圾桶被沾了口红的手纸塞满,盥洗台上化妆品堆得横七竖八。
江沉低下眼,一件件将它们归位。
他忽然感谢起这种机械性的动作,像是种抑制机制,保护他不被心中的暴戾吞噬。
做完这些,他随手将手机放在餐桌上,去厨房接了壶水加热。
刚刚在楼上看到告示,因为附近水管维修,他们家附近几个小区今晚都没水。
这时,手机震动了下。
江沉点亮屏幕,水珠从发梢滚落,落在屏幕上,光怪陆离的彩色在玻璃屏上漫开。
方芸:【妈妈还在爸爸这,现在雨很大,暂时回不去,你还和彭越在一起吗?他爸爸应该会来接他,你让他送下你。】
江沉看着短信,记忆不受控制地被扯回十多年前,也是这么大的雨。
他因为接连不退的高烧被送进医院,又因为没钱缴纳医药费被医院下了好几次催款单。
方芸没了办法,抱着年幼的他去找江慎川。
那是一幢极为奢华的庄园,仿佛大门都是用金子堆砌而成的,和方芸的出租房,外公家的红砖小楼都不一样。
然而,他们在雨中等了许久,也没能进入那扇金光闪闪的大门。
在车库惨白的灯光下,江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生父。
方芸在后面不断推他,“叫爸爸,让他出钱救你。”
他不肯,瞧着那张和自己只有三分像的脸,小脸绷紧。
江慎川显然也不想看到他,见他在咳嗽,甚至后退几步,眼里闪过厌恶。
他维持着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和有钱人虚伪的体面,丢下张银行卡,声音冷厉。
“就当是抚养费,带着你和你生下来的麻烦滚,再有下一次,就和我的律师谈吧。”
忽而,画面一转,回到今晚。
雨还未落下,彭父就将私家车停到了炸串店门口。
他是来接彭越回家的。
江沉没人接,即使知道等会要下暴雨,他也得自己骑回家。
离家不过几百米,雨就落了下来,在很短的时间里演变为暴雨,视野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可见度不过五十米。
江沉将车推到一处屋檐下,想等雨停了再走。
然而雨越下越大,雨帘密集的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地势稍低的地方已经成了汪洋。
他犹豫许久,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方芸打了电话。
第一遍,没接。
第二遍,没接。
第三遍,手机那头的电子音提示他,方芸已将手机关机。
江沉的睫毛已经被水珠打湿,此时才垂下去,眸光明暗间,有什么在悄然熄灭。
又一声手机震动将他惊醒。
江沉收回沉浸在回忆中的思绪,扫了眼,是彭越。
他一连发了好多条消息,江沉忽略前边那一大堆毫无意义的卧槽,直接看向最后一句。
彭越:【可以啊,你什么时候和陆眠拍照的?她居然能同意?】
江沉:【?】
彭越:【啧!你问号个锤锤,还想装傻呢!班群里都传遍了。】
彭越:【......等等,你不会真不知道吧?那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都十几万点赞了。】
江沉耐心告罄:【什么照片,什么视频?】
下一秒,彭越给他发来个链接。
江沉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