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
耳边响起顾维骆的询问。
陆眠收回眼,关门,“没。”
绿灯行至尾声。
几个人匆匆从人行道上跑过。
顾维骆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目光意味深长。
“不走吗?”陆眠系好安全带。
“嗯?不急,你同学刚好像在往这看,是不是有话对你说?”他出声提醒。
“......”
陆眠看了眼路口,只看到转黄的指示灯,和下一批等待过马路的人。
即使戴着眼镜,人流在她眼中也是模糊灰暗的一团,像游戏中还未加载完全的模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察觉到江沉存在的。
或许是因为那道凝视如有实质,又或许是某种微妙的直觉,促使她回头。
“他们现在估计到马路对面了,”顾维骆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放下手刹,“要追上去还是很快的。”
“......不用。”
“真不用?”
“不用。”
顾维骆瞥她一眼,无所谓地挑眉,发动汽车。
疝气灯将黑夜撕开一角,巨兽般的黑色越野在顾维骆手中像头灵活的鱼,钻进车流,往相反的方向行驶。
因为放学,路上车来车往,拥挤异常,每辆车都像乌龟一样缓慢爬行,最后彻底停下不动了。
喇叭声此起彼伏,不时传来几声咒骂。
陆眠皱了皱眉,只觉得吵。
生病后,她对声音就很敏感,一些常人尚可忍受的音量,在她耳朵也像装了放大器。
“啧,又堵车。”
顾维骆踩下刹车,待车停稳,按下车窗给隔壁司机递了根烟,自来熟地攀谈起来。
不多时,他就搞清状况,重新升起车窗,“前边两辆车撞一起了,正吵架呢,交警也堵路上了。”
说到一半,他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开玩笑似地说:“连着两次接你都堵车,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啊?”
陆眠安静看他。
不过数秒,顾维骆败下阵,“行,我的问题。”
“我杀气太重,和你犯冲,你以后得离我远点。”
陆眠心情不佳,懒得和他拌嘴,窝在椅子闭目养神,脸色有些苍白。
车内安静下来。
快二十分钟过去,车流还是没半点要前进的迹象,红色尾灯不断闪烁,在灰白路面上拉出道红色的长龙。
顾维骆等得无聊,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送进嘴里,没点。
广播里传出今年第一波寒流接近,今晚到明天可能有暴雨的消息。
“今晚你哥有事,估计回不来,阿姨也不在,”他瞧着仍没挪动半分的车流,“去我家?拖把也很久没见你了。”
拖把是顾维骆养的英国古代牧羊犬,本来跟着血统证书上的名叫亚瑟,但陆眠受童年某油漆广告影响,总喜欢叫它拖把,慢慢的顾维骆也被她拐偏,拖把这名就一直沿用了下去。
“出差?”陆眠问。
以前陆珩有什么事都会提前用短信告诉她,但最近他们在冷战。
准确的说,是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在那场争执后打破沉默,即使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生气。
“不知道,好像是哪家公司老总的生日吧。”
顾维骆耸耸肩,对商场上这些人情往来并不感冒。
陆眠没再说话。
她其实不太想去顾维骆家,因为有时会碰上他新交的女友,场面往往会十分尴尬。
沉默在车里弥漫,不远处,隐约能看到红蓝色的警灯交替闪烁。
顾维骆是静不下来的性子,瞥她一眼,没话找话:“那天你哥大晚上给我发消息,你们又吵架了?”
陆眠摇摇头。
按往常,顾维骆一问,她就会一股脑将心思都倒出来供他分析,寻求他的安慰,但现在,她不会了。
不知是海边那场谈话让她意识到他们的关系不比以前,还是长大后的必然,她的世界越来越广阔,和顾维骆之间的联系却越来越微弱。
她不会再像个溺水之人一样,死死抱住他,仿佛这样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顾维骆也不会再将她当成一个小孩,一个供他聊天逗闷的玩具,可陆眠又说不清,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又想要和他建立什么关系。
她对顾维骆的情感实在太复杂,复杂到近似依恋。
“你哥他是疼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疼,他从小就这样,喜欢什么也不知道去表达。”
顾维骆不知道她的心思,只当她仍在为陆珩干涉她交友的事生气,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笑道:“你这么大了,得自己学着和他沟通,总不能让我一直当你们兄妹间的传话筒吧?”
“再说,我马上就要去封闭训练了,那鬼地方信号都不一定有,到时候你们想哭都找不到人。”
陆眠脑袋被他压得直往下沉,“封闭训练?”
随着交警疏导,停滞了近一小时的车流终于出现几分松动。
顾维骆放开她,一脚油门,“是啊,你哥没告诉你?”
“要去......多久?”陆眠嗓子有些干。
“啊,不知道,”顾维骆降下点车窗,手肘搭在窗沿上,姿态随性闲散,“最少一年吧,过完年就走,过几天等你哥忙完了,叫上他一起吃顿饭。”
...
江沉到家时,雨已经降下。
这场雨来得突然而暴烈,不等行人反应过来就将人浇个彻底。
江沉骑着自行车回家,浑身都湿透了,水流顺着裤管往下滴,淌湿了地面。
屋里漆黑一片,没半点人声。
江沉后知后觉地记起,今天是江慎川的生日。
路灯光透过雨水折射,微光掠过他的眼底,深重晦暗,如冬日黑海。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才伸手开灯。
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