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陆眠回过南港几次,也去过附中,但没和江沉见面。
江沉也没再和她说话。
两人在这方面总是有奇怪的默契。
负责维护房屋的工作人员偶尔会打来电话,说会在半夜看到个少年站在门口,对着一片漆黑的房子发呆,怪吓人的,陆眠面无表情地说赶走就好,挂断电话,从抽屉里拿出她好不容易从英国二手市场上淘来的老黄历,在六月七号和六月八号那两天画了个圈,看了一眼,又丢回抽屉。
她对高考其实只有一点支离破碎的概念。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学习只是兴趣的衍生,和阶级、人生什么的扯不上关系。
但也知道这个考试对学生们很重要,他们从小学到高中就为了这场考试。
所以她希望江沉能好好发挥,甚至认真考虑过给他发个高考加油什么的,最后还是没发。
还没消气,等高考结束后再说吧,她面无表情地想。
陆眠没想到的是,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江沉给她打了通电话。
他那会大概是在天台一类的地方。
猎猎作响的风声中,江沉喊了声她的名字,声音憔悴又沙哑,像是好几个晚上没睡。
陆眠不知所措,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高考考砸了。
而后她听到了江沉郑重又带点自暴自弃地问她,有没点喜欢过他。
陆眠这下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无数个画面在她眼前闪过,拿着冰可乐问她要不要出来散步的江沉,雨夜里他失望的神情,和幼年家教课上,薪资不菲的老师问她什么叫做,爱。
她想了下,指着被老师放到一边的模型,说这个。
老师问为什么,她说因为要是这个模型被你抢走了我会很生气,然后她就听到了那个老师惊恐的NO。
显而易见,这是个错误答案,那个老师和她说爱是纯粹而美好的东西,是人类最高尚共通的情感,她说了很多,但陆眠一个字都不理解。
她选择了沉默,一如现在。
陆眠足足沉默了五分钟,风声和呼吸声不断在她耳边来回,而后风声变成了嘟嘟的忙音。
江沉挂断了电话。
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成了他们最后的联系。
很久很久之后,陆眠大学期间回了次南港,偶然碰到彭越,才知道江沉的妈妈去世了。
就在他打来电话的那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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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上,画面由原本的财经新闻,切换成先前江沉带她去看过的那面巨大的裸眼3D电子屏幕。
是重播的画面,主持人在底下声情并茂:“今天,我市的第一届智能家居展览会将在新建成的数字家居园区举行,据悉,本次展览会汇聚了国内外家居产业的各大和企业共315家,在这里我们很荣幸的请到了蓝海集团的执行总裁江沉先生来到我们的直播间......”
画面切了个场景。
是个在户外搭起的棚子,后边是用数字技术模拟出的江景。
中间摆了几张沙发,江沉坐在正中,面对镜头,表情寡淡。
主持人叫他随便说两句,他也就真的只说了几句,不过一分钟,就将话筒转交给了旁边的副总。
而后独自坐在位置上玩笔,表情认真。
导播不知道为什么给这幕切了个特写。
随着镜头的不断推进,陆眠看清他手上系着的那根已经被磨到看不清颜色的绳子。
小店里,面被端上来,陆眠和老板道谢,一抬头就撞上这幕,有片刻怔愣。
是她从小戴到大,又送给江沉的红绳子。
已经很久没看到他戴过了。
她以为江沉早就丢了。
就这么安静了好久,陆眠放下筷子,从旁边的纸箱里抽出两张纸,一根根将手指擦拭干净。
她动作很慢,好像是想给自己一个反悔的时间。
就像抛硬币那样,哪面不是重点,重点是硬币抛出后,你希望它落在哪面。
陆眠将废纸丢进垃圾桶,深吸了口气,盯着屏幕删删改改半天,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江沉很快就接了,连一秒的延迟都没有。
陆眠没做好心理准备,摁在手机壳上的手指用力的泛白。
她赶在江沉出声前开口:“你先别说话。”
那边没了声息,只剩清浅的呼吸声,还有开关门的声音。
随着门被关上,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你在晚宴上吗?”陆眠想起电话接通时,对面嘈杂的声音。
“嗯,推了,没推掉,不过现在没人了,”江沉说,声音有些疲倦,“你要说什么?一本正经的。”
陆眠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剧烈跳动。
“就是......你之前说,要是谈恋爱了,会变得更粘人,更让我讨厌,”陆眠无意识地扣着指甲上的尖刺,将那里扣的直冒血,她却一无所觉,“我能问下,具体能粘人到什么程度吗?”
“......”
陆眠顿了几秒,继续往下说:“只要不是粘人到会被认定为精神障碍那种,其实我还是能接受的。”
“——我的意思是,实在不行,我们试一试?”
江沉依然没说话。
隔了好久,他开口:“好。”
电池耗尽,电话就此中断。
陆眠握着手机坐在原地,脑袋缺氧。
新闻的背景声,此刻落在耳朵里,遥远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隔了好一阵,陆眠才缓过神来,想起那声好,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高兴。
桌上的面条已经放到半冷,汤面也泛起厚重的油脂,陆眠一无所觉,夹起已经软掉的面条,慢吞吞往下咽。
她其实不太饿,但这会总需要做点什么,才有点仍处于现实的真实感。
她吃得很慢,一口接着一口,面汤都喝完后,就将碗里的大虾和小螃蟹挑出来,不太熟练地扒壳。
陆眠很少干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