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注。
雨声“噼噼啪啪”打在窗棂上,正是个适合安睡的天气。
燕王卧室梦蕉居内,祾歌打了个哈欠,取出药瓶,倒出两粒药,就着温水服下,然后钻进被窝里,左边刨刨右边掖掖,把被子滚成自己最舒服的形状,整个人缩进□□的下人怀里。
他浑身都是毛病,幼年时太平公主热衷于拿猫吓他,吓得他养成了一定要抱着人睡的习惯,一直到现在都没学会自己一个人睡觉。而且可能是天生心思太重,他从很小就有失眠的病根,近年来越演越烈,直到现在需要服药入睡。
燕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他有这个毛病,因此梦蕉居只要熄了灯,必然会进入一片寂静,生怕吵醒了燕王,惹得他大发雷霆。
此时,燕王府内,却有一道人影悄悄来到后园,绕过假山,蹑手蹑脚钻进树林。
他咬牙切齿地说:“不是说只帮你一次就够了吗?你又来联系我做什么?”
对方只是一笑,慢条斯理地回答:“这可不只是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你就不为你父母考虑一下吗?”
少年用力咬住后槽牙,气得鼻翼翕合,双目圆睁,但是终究没敢出言反驳。
暴雨很快冲洗掉了他们会面的痕迹。
一夜悄然而过。
十六开印,六部事物例行要阁部过目。这时,祾歌才发现皇帝点了狄仁杰回京,做洛阳刺史。
老师要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通禀,说狄仁杰到了,皇帝命燕王亲自去迎自己的老师。
武承嗣斜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不过一个刺史,也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岑长倩眼神立刻就沉了下来,又被祾歌打断:“天地君亲师,对于我们亲王来说,王傅总归是要高于宰相的。”
武承嗣被他噎了一下,悻悻地坐了回去。
恶心恶心祾歌,武承嗣敢。但是对祾歌做些什么,没有皇帝的首肯,他还真不敢。
不过碍于礼数,还是要狄仁杰亲自来凤阁拜见他。
他坐在偏房内,眼巴巴地盯着门。房门刚一有动静,祾歌就迫不及待地弹起来,向前几步。陈明德轻咳了一声,祾歌有些委屈地抿抿嘴,却没有继续前行。
狄仁杰看清来人,立刻就要拜,却被自己的学生扶起。祾歌看着这个仿佛沉稳如山的身影,鼻头一酸,无数的话哽在喉头。
他想说裴居道,想说嗣雍王,想说武承嗣,更想说叔父和弟弟。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声哽咽:“王傅……”
他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舌根上部和鼻根都忍得疼,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仰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适用于社交场合的笑容:“王傅!”
狄仁杰一下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伸手摸了摸祾歌的脸,心疼地说:“长高了不少,但怎么这么瘦?”
“因为长个子啊。”祾歌笑盈盈地回答,“半年长了快两寸,我再也不用担心矮了。”
狄仁杰笑了一声:“马上就十六岁了,还在烦这件事。”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委屈你了。”
祾歌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处境,因而笑道:“王傅在神都,我已经很满足了。等什么时候有空,我上王傅家蹭饭去。哦对了,这次进京,还住在原来那里吗?”
狄宅位于洛阳城最南方,紧挨着定鼎门。洛阳城也是北贵西富南贫东贱的格局,狄仁杰没有赐宅,他买不起位于洛阳城北方的豪宅,堂堂四品大员,只能将就在城南。
没能送王傅一幢大宅子,他觉得很愧疚。
毕竟燕王还有公务,狄仁杰起身告辞。祾歌亲自送他出了门,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些话没来得及说。
他只能进了一趟上阳宫,冒着被皇帝不满的风险,请示想去找王傅探讨如何做黜陟使。
皇帝冷漠地盯着他看,看到他后背近乎全湿,才终于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