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摇摇头,疼得脸色煞白。
因为穿了那件软甲,他身上最多的应该是淤青。由于血行不畅,只要受寒或者夜深,他的淤伤就会痛得格外严重。因此,苏戎墨迅速给他倒出一粒止痛药,喂他服下。
“要不咱们还是回房间?等会儿再过去吧。”苏戎墨问。
祾歌呼吸急促,咬着牙挤出一个字:“走!”
因为伤口在肋骨和锁骨附近,他甚至不能被人背起来。
他咬着牙,疼得青筋毕露,深一脚浅一脚向密道深处走去。
柴思彦早就在密道出口等着他。他坐在温暖的室内,慢慢将寒气烘热。如若不然,他是真的走不动了。
就在此时,苏戎墨出去了一趟,没过多久,他端进来一碗热腾腾的花椒水。
驱寒本该用姜枣茶,但是祾歌沾一点点姜味都会呕吐,因此,每每受了寒,苏戎墨都会为他准备一碗花椒水驱寒。
他就着苏戎墨的手喝完,辣得鼻尖冒出两滴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浅浅一笑,站起身来。
“走吧,”他说,“我那些宗族亲长,他们也该等急了。”
那些李姓王公,确实已经急得坐立不安了。
李证瑟缩在柳季卿身边,战战兢兢地问:“李梁,那个李——小殿下,把我们关在这里,不会是想拿我们去武逆那里换功劳吧?”
他这句话引起了一阵动静,柳季卿听着,感觉身后窃窃私语的声音喧嚣起来。
“武氏……太后,不,陛下应该……不至于这么大开杀戒吧?”
“说不准啊,上次越王……不也杀得人头滚滚吗?”
“她早就想杀了吧,只不过一直、一直没有借口。”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祾歌淡淡地声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房门被人推开,祾歌昂首阔步,在苏戎墨和柴思彦的跟随下,走入大堂。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见礼。
见状,苏戎墨环视一圈,喝道:“放肆!小殿下在此,尔等安敢不跪!”
这一声暴喝端的是威风凛凛,他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无人敢膺其锋芒。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柳季卿。他拉了一下李证,率先跪了下去:“罪臣李梁,叩见小殿下。”
其实在不少李唐遗老心中,祾歌也是幼主。他天生神异,又是先帝亲自教养的嫡长孙,在这个太子李旦被软禁的时期,他就是李唐最鲜明的旗帜。“小殿下”其实是他专属的称谓,因为只有太皇太后、太后、皇后、太子、和太孙有资格称为殿下。既然太子殿下还在软禁,那么现在全天下有资格称为“小殿下”的,也就只他一人了。
柳季卿这一跪,其余李唐遗老也跟着稀稀拉拉跪了下去。
祾歌抬起眼睛,淡淡地一声笑:“罪臣?怎么,现在想起来称臣了?”
诸人听得出他的不悦,因此都将头埋得更低。
祾歌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说:“就不说附逆谋反,尔等可知,擅离职守是和罪过?”
依照唐律,对于玩忽职守之人,无论是过失还是故意,也不管是否造成了危害,都要受到处罚。擅离职守这种重罪,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因此,祾歌的话音刚一落,下面就响起了一片请罪的声音。
祾歌淡淡一声冷笑,没有说话。
大堂之上,一时间落针可闻。
无声的压力在人群之中弥漫,李证跪在地上,越想越害怕,不由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祾歌这才一抬眼睛,道:“起来吧。”
众人如蒙大赦,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爬了起来。
“尔等重罪,本该上报朝廷,明正典型才是。”祾歌慢条斯理地说,“不过念在受人胁迫,我也不是不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他向苏戎墨使了个眼色,苏戎墨立刻道:“抬上来。”
门外早有家丁候着,听见他传召,立刻抬了一口大箱子进来。
祾歌扬扬下巴,苏戎墨会意,上前打开盖子。里面满满当当,盛着数量众多的书信。在场的人显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刚刚缓和下来的神色,一下子又惨白起来。
这是他们当年和越王联系的书信往来。
祾歌左手一挥,苏戎墨立刻取出一只火折子,扔进那口箱子中。
火焰迅速燃烧起来。滚滚浓烟中,祾歌站起身来,冷厉的视线依次划过所有人:“这种东西,本王还不屑留下要挟你们。”
他抬腿,向外走去,带起一阵寒风:“尔等谨记,下不为例!”
身后,众人齐齐躬身:“臣等谨遵殿下教诲。”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密道前,进入密道之前,柴思彦忽然咬了咬牙,低声下气地唤道:“殿下……”
“你的家人,不会受到牵连。”祾歌只说了这一句话,而后就头也不回地进入密道。
柴思彦愣住,可是他生怕触怒这位小殿下,一时之间竟然不敢追上去。
这时,走在后面的苏戎墨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家已无官职,既然无官无权,那么昨夜的事,又和你家何干呢?”
说完,他善意地笑了笑,也跟着走入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