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杨离凡独自坐在老旧的台式电脑前,把结婚证翻来覆去地看。
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了不拖累她而离婚吗?
他自己倒无所谓,大不了打一辈子光棍,但考虑到“二婚”的名声将永远扣在颜诺雪头上,他又犹豫了。
他正踌躇,手中的红本子被蹑手蹑脚的赵光耀一手抢了去。“看一晚上了,看什么呢?”
赵光耀扭头一看,彻底傻眼了。
结婚证!
打开一看,是兄弟和他的女神!
“我去,你俩竟然结婚了!!!”他震惊得差点一巴掌拍死了杨离凡,把杨离凡的肩膀拍得生痛。“不是,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前阵子不是还在躲她吗?”
这位兄弟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那头拒绝了人家妹子,这头把结婚证领回来了。
“没有开始,直接领的证。”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进入赵光耀耳中就是一种特别高级的“凡尔赛”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杨离凡自然不会提起那一段充满屈辱的试探。
“你就当是……她逼的吧。”他半开玩笑地扯出了一抹笑容,并没有多少新婚的喜悦。
“妈呀,怎么不见有女孩子这样逼我。”赵光耀羡慕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要是真有,你也不一定会比现在高兴。”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论断。
赵光耀读出了他话里话外的苦涩,搂着他的肩膀问:“你总是瞻前顾后,我就不明白有什么好纠结的,就一句话的事,你到底喜不喜欢你老婆?”
“喜欢。”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了。
“那不就得了!”赵光耀把复杂的问题“理”得清清楚楚,“你喜欢她,她喜欢你,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事啊!”
诚然,他和颜诺雪是真心相爱的。
但生活要是有这么简单,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
周末,杨离凡带上颜诺雪和一大堆礼物,乘坐高铁回去乡村老家。
颜诺雪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们下了穿省过市的高铁,转乘长途客车,晃了将近六个小时才到达客运总站。当她满心以为“到家”的时候,他将她拉上了一辆载客的三轮车,对司机说:“去南村。”
三轮车越开越远,四周的景色从炫目变得单调。一片干裂的黄土地裸露在众人眼中,仿佛是历史书上最原始的耕地。
天地一片灰黄,土坡两层深浅。
这才是他真实的世界。
“后悔吗?”杨离凡坐在三轮车上,晃悠悠地问。
颜诺雪摇摇头。
这对她而言,不过是大小姐视察民生——她不会留在这种贫穷的地方过活,更不会让她选中的“驸马”继续这样的人生。
她永远无法体会生存在这里的艰辛。
这是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三轮车最终停在了黄土坡一隅的破木屋隔壁。
“到了。”杨离凡把她扶下了车,一个人挑起了沉重礼物。
颜诺雪抬眸,只见一间浅褐色的木屋陷在黄土里,墙面有些破落。一大捆一大捆木柴倚在门外发黑的石磨边上,地上是一堆被磨破的□□绳。
这便是她的夫家。
她默不作声跟随杨离凡进了木屋内,真正明白什么叫“家徒四壁”。
在她认知里存在的家电——冰箱、电视、洗衣机……这里一概没有,只有最简陋的锅碗瓢盆。
一位白发的老者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表情很是愕然。
杨离凡迎上他的目光,愧疚地低了头。“爷爷,我是真有事才回来的……”他离家上大学那天答应过爷爷,不拿到大学文凭绝不回家。
如今他食言了……为了一个女人……
爷爷转头看看颜诺雪,大概也明白了缘由,满脸笑意地请她坐下。
爷爷说的是地方话,她听不太懂,只是听着杨离凡和他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着。
杨离凡说着说着就牵起了她的手,她想他应该是在介绍自己,脸上露出了惹人喜爱的笑意。
爷爷似乎意识到她听不懂方言,对她竖起了拇指,然后对杨离凡说了好些体己话。
只见杨离凡脸一红,大喊一声:“她不是!”
这三个字,颜诺雪是听懂了。
“我不是什么?”她好奇地问,一双水灵的眸子是那样无辜而困惑。
“爷爷问,你是不是我买回来生孩子的女人。”以他的家境,要娶媳妇,只能以这种途径达成。
“你跟他说‘是’,不就完了吗?”颜诺雪噗嗤一笑,笑他的耿直。
杨离凡仍然觉得这样“侮辱”她不太好。
他的憨厚,是骨子里带来的,摘不掉。
爷爷动容地看着颜诺雪,努力说出几个她听得懂的音调:“凡……苦……苦呀……”
“爷爷,我一定对他好,让他幸福起来。”她大概明白爷爷说他命苦,郑重地给了承诺。
毕竟在她受宠爱的年纪,杨离凡已经没有双亲在旁,一个人挑起了生活的重担。
她看向他,表情认真而心疼。
杨离凡有些尴尬,避开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