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日”过后,杨离凡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他不仅要在学校打工,兼顾学业,还要去大型超市工作。
他对超市的工作并不陌生,有了一个暑假的历练,他甚至比新入职的全职员工还要驾轻就熟。
这种劳碌的日子无所谓过得好不好,只要她在他身边,他的心就安了一大半。
人世间,求而不得最苦。如今他得到了,便发了誓要加倍珍惜。
为了超市的电器能够热卖,多挣点提成,杨离凡想出了一些好点子。
他给各种热销电器换了名牌,找了一些模棱两可的噱头,诸如“家庭主妇实用推荐款”、“同类电器性价比排名第一”等。在他看来,这不算忽悠消费者,只能算一个模糊的总结。
此外,为了迎合消费者“薅羊毛”的心理,他还给购买电器的人赠送一些小玩意,虽不值几个钱,但这会令客人下单更加爽快。
一通操作下来,超市电器部的销售量果然上去了。
这个把月来,杨离凡爱情得意,工作顺遂,对未来充满信心。他算过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的工资不仅够付房租,还能请颜诺雪下馆子吃上一顿大餐。
奈何性格决定命运,有些东西,早晚躲不开。
杨离凡的营销方案直接带动了其他同事的销量,新入职的员工陈宇也在其列。
陈宇是个高瘦的男人,大约比杨离凡年长两三岁,干瘪的脸上挂着高颧骨,一脸尖酸刻薄之相。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某一天换班的时候,电器专柜里来了一位男客人,有意购买一台电视机。
马上下班的杨离凡厚道,把客人留给了交班的陈宇。
陈宇不管三七二十一,为了得到更多的提成,给客人推荐了提成比例最高的电视机款。
客人不断强调他是打游戏用的,陈宇置若罔闻,凭三寸不烂之舌忽悠客人买“提成款”,吃相难看。
杨离凡良心过意不去。
他虽然自己不怎么用电器,但对销售之事从不马虎对待,各产品参数了然于胸。
他在客人准备下单的时候,实话对客人说这台电视机没有“MEMC运动补偿”,不适用于游戏。
客人没有感念杨离凡的真诚,反而责怪陈宇的欺瞒,非但什么也没买,还把卖场里的销售都狠狠地骂了一通。
杨离凡动了陈宇的“蛋糕”,恼羞成怒的陈宇就在卖场上当众给了杨离凡一拳,结果砸坏了一台高端电视。
这事闹到了经理那里,谁也不占理,最后得了一个“各打五十大板”的判决——两人共同赔偿超市的损失。
这件事让杨离凡感到沮丧。
他只是站在了公义这边,自己没有得到任何利益,没想到这也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难道毫无道德底线的圆滑世故,才是在社会立足的唯一根基吗?
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这个社会给了他这样的穷人生存下去的公平氛围,他理应带头拒绝这种污浊。
他不希望为了钱丢了更重要的东西。
杨离凡夜里回到家,四周漆黑一片。
妻子大概睡了。
他打开小夜灯,掏出罐子里的存折,把存折上的数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真是个孬种!这个月就动用存款,日子还怎么过,怎么往下过?
他烦忧地闭上了眼,不让泪花从通红的眼中涌出。
他发了誓要给她幸福的!
不能食言。
“你回来了。”颜诺雪还没睡,穿着一条清凉的小白裙现身在房门口,玲珑的玉足落在地上,光洁得像一种锃亮的瓷器。
杨离凡回头看她,脸上的伤痕比隐忍的眼泪要显眼得多。
“怎么脸上有伤?”颜诺雪马上扑到他身边为他检查伤势,那种发自内心的担忧根本藏不住。
“没事,不小心弄到。”他轻淡地回答了一句,不敢多说什么。
他怯懦地别过脸,逃避了她的目光。“晚了,你先睡吧,我想看会儿书。”
这个男人一有心事,就会对她不冷不热。
颜诺雪攥紧裙摆,欲言又止。
昏暗的灯光下,有一股说不出口的压抑。
“你别累着自己。”颜诺雪总是怕他担心钱的问题,苦口婆心给他解释,“房租只是走个过场,大姐不会催你还的,她只是想让我住得好一点,再说,她也不缺这点钱。”
杨离凡的心揪了一下。
这种疼痛感,很真实。
没错,是他打肿脸充胖子,别人根本不屑知道他这种跳梁小丑有多卖力去挣些碎银。
一颗心沉了下去,无法上岸。
“还有……”颜诺雪并不擅长说谎,挑了一个最坏的时机向他坦白,“我……我怀孕了。”
这番话如同惊雷落下,他猛然抬头看她,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当初实在不该心存这种侥幸!
杨离凡就像脑子被敲了一记,有些不清醒。他还体会不到当父亲的快乐,如山的压力已经快将他砸晕。
他这副德行,拿什么去养活一个孩子?
他越是恐惧,越是沉默,一张脸冷若深渊。
颜诺雪倒是开心大于忧愁,握起他的手,温柔地笑着:“我们有孩子了……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行……”杨离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看着颜诺雪的笑颜,他知道她心里头没有那个残忍的选项。
他怎么敢提!
这一夜,杨离凡不敢把痛苦转嫁给颜诺雪,耐心地哄睡了她,自己则睁着眼到天明。
任何一个有担当的男人都不该回避这种事情,再说她怀的可是他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