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杨离凡拖着疲惫的身躯去上课,精神全无,困倦难当,在课堂上睡着了也不自知。
向来疼爱他的余老师从未见他如此,课后将他“逮”进了办公室里。
“孩子,遇到什么事情了?我了解你,你不是一个上课会随便睡觉的人,有什么困难,可以跟余老师说,能帮我一定帮。”余老师以为他家里人出了什么“大事”,急需用钱,才把话挑得这么明白。
杨离凡难堪之至,哪敢说是媳妇怀孕了,只好打个马虎眼,傻笑几声:“看上一个姑娘了,想她没睡着。”
“噢,是这样。”余老师想起来了,图书馆里那个娇小可人的女生,似乎对这小子也有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姑娘没问题,下回别一想想一宿了。”余老师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杨离凡笑不出来,他以此为耻。
他撒谎了,谎话张嘴就来。
这种感觉让他对自己很陌生。
这种自我怀疑一直延续到了傍晚时分。
太阳下山了,杨离凡如旧来到超市的电器专柜,开始他这一天的工作。
几名交班的同事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目光不善。他一回头,他们又像苍蝇散去了,看不出任何聚集过的痕迹。
此时,陈宇换好了工作服出了卖场,一看见杨离凡,无名火起,忍不住讽刺起来:“哎呀,‘大好人’来了,卖什么电器呀,都做慈善送人得了。”
杨离凡没有理会对方的冷言冷语,跟这种龌龊小人争论对错没有任何意义。
恰有消费者路过这个区域,杨离凡循例上前推销:“阿姨,看电煮锅吗?我们这里——”
“阿姨,去别的商场看看吧,这里的电煮锅质量不行。”陈宇不惜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去报复杨离凡。
想看电煮锅的阿姨一听,马上走开了。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杨离凡气不打一处来,几乎要压制不住怒火。
他凭着本心做人,白挨了一拳不说,还被罚了款,付不上房租,陈宇仍在这里百般刁难,不依不饶。
“有!看你吃瘪的样子,我开心!”陈宇尖酸的嘴脸,难看得刺目。
“大家都是为了讨一口饭吃,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你丢了一个客人,我帮你拉回来就是,只要你听听消费者的诉求,做出合理的推销就行。”杨离凡用尽最后一丝修养去说服他,企图把这种唯利是图的人拉回到正道上。
“想做‘圣人’啊?杨离凡,你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陈宇冷哼一声,嗤之以鼻,“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就一起不好过。听说你家里环境不太好?哈,活该啊,等将来你老婆孩子都饿死了,再来跟我谈仁义道德吧!”
这一次,杨离凡没能忍下这股愤怒,任何人都可以羞辱他,诋毁他,但绝不能诅咒他的妻子和孩子。
这是他的底线!
他难得有“血性”一回,冲着陈宇的脸一拳两拳就挥过去,被侮的耻辱,被累的损失,被打的疼痛,通通还给他!
还给他!
这股狠劲,拳拳往死里打,说不上是发泄还是积怨,总之很难看出这是平日里的斯文人,连他都快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了!
经此一役,没有哪家公司敢继续聘用这个“疯子”——他们解雇了杨离凡,同时还强行从工资里扣下三千块钱,作为赔偿陈宇的医药费。
这是一个“失业”的深夜,四周暗淡得有些模糊,昏黄的路灯甚至拉不长他破碎的影子。
杨离凡一个人孤寂地走在街上,眼里没有一点活气。他如同冥界中的幽灵,一步一步走向身死魂灭。
错了,一切都错了。
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有妻子,更不配有孩子!
破旧的运动鞋尖意外碰到一个空罐。
那个凹陷的易拉罐,“挡”了他的道。
他狠狠地将罐子踢向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那股消不掉的戾气反复地侵蚀着他的心。
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杨离凡回到家,轻开了门,只见颜诺雪披了衣坐在沙发上,小夜灯将她精致的容颜照得蜡黄。
面对她,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去。
如同塌陷的棉花。
“怎么还没睡?”他的语气更像责备,责备她一个孕妇不知道好好休息。
“平常你11点左右就到家了,今天12点还不见人,我担心。”颜诺雪对他,从来只有最纯粹的关心。
他对不起这份关心!
一瞬间,自责铺天盖地。
她是养尊处优的“三小姐”,他不能让她过上这种悲惨的日子,绝不能!
“我被超市解雇了……是我没本事,是我对不起你……小诺,等我们毕业了,家里条件好一点,再考虑生孩子,好不好?将来你想生几个就几个,你来决定!”杨离凡那双通红的眼睛已经噙了泪,他觉得这种话恶毒又自私,但好歹能拯救他的爱情。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再添个孩子,他没有信心还能维持这个家。
“你的意思是……”颜诺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泪水一瞬间在眼眶中打转,不敢轻易落下。
杨离凡没有勇气注视她的眼睛。
再多的解释都像是狡辩。
他不是非要走一条黑暗的路,但目前看来,这条路是最通畅的。
他只是给个提议,而她却以为,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杨离凡,你真的爱我吗?”颜诺雪幽冷的提问一下子攫住了他的心。
她可以怀疑一切,但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他不爱她,不会在不能回应她的感情时深夜买醉,不会为了守护她的清誉和她去领证,更不会在生活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扛下七千房租。
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她!
可此刻,颜诺雪眼里只有失望。
在她心里,孩子是爱情的结晶,什么时候都不该最先被放弃。
她什么也没说,“砰”地关上了房门,落了锁。
他以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