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茶馆时天色已晚,月落星沉,华灯初上。晏成一眼就找到了阮兆安朝她拱拱手抱歉地说到:“惭愧惭愧,都怪我花钱大手大脚,一看到书画就走不动路,你看看这《雪中寻梅图》可是巩子晋的真迹!恐怕我们今晚可能要睡那破庙里了。”阮兆安抚额大笑:“噗!晏兄你怎么这样呆!给别人骗了去了,真迹怎么可能在这里,多半是哪个穷读书的走投无路仿画的。不过你别说,这人可能还真有两下子,要不是用纸不一样我也要被他骗了!”
“难不成你见过真迹?”晏成将点洒墨水的袖口捏在手心问道,
“哎呦,宫廷画师怎会用这么粗糙的纸嘛,随便一想也知道啊。”阮兆安说,“咱今天有落脚处,我那个好朋友愿意收留我们,快去吧,别让人等不及了。”
黄晕的烛光微微照亮乌黑的书桌,墨鸦般的深夜里窗子半掩着好让月光照进清冷的里屋,为了节省灯油火光微弱的只能堪堪看到前院的石板路。
晏成坐在檀木书桌前掌灯读书,对在一旁研磨的阮兆安说:“你这朋友来头不小。”说完抽走阮兆安手中的徽墨,从行李中拿出石墨细细研磨起来。
“是我父母过命的交情,怎么?还不满意啊?”阮兆安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阮妹你过来找张凳子坐下。”
“干嘛?你要教我读书写字啊?”阮兆安见他莫名其妙的,
“我不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晏成放下书本,把烛台挪近桌缘。
“被你发现啦,我从小最讨厌读书,一听就想睡。”阮兆安挨坐在晏成身旁,
“嗯,我知道。你菊纹上裳这儿破了,我给你补补,是不是太松了?我给你收紧些。”他拆下自已衣袖的线头。
“我这儿有针。”阮兆安拿出代梅金针替他穿线。
“我说啊今天那家茶馆的茶胚难喝了些,不过那孩子好可怜,你听说了吗?那个茶水娘……”少女眉飞色舞地谈着今天听到有的没的坊间八卦传言,遇不公处义愤填膺,逢喜事眉开眼笑,自顾自地嬉笑,晏成捏着针默默得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抚平衣裳,捏着针留下密密的针脚,最后咬断线头,舒展眉头。
“这针我也不只用来缝衣,女红是萧无极师父教我的,但她缝的没有我好,以前我的布偶坏了,我就亲自缝,有时候缝嘴巴,有时候缝胸口。”少女冷若凝霜,目不斜视地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额头和他被照亮棱角分明的半张脸,寒风掀起窗帘一下遮住,又显露若有若无的悲凄。
“补好了,往后多多小心。”阮兆安抬眼在他眸子里不偏不倚只有自己,眼波流转似有星辰,朗目疏眉隐云埋月。
“我知道,以后破了你再帮我缝就是了。”晏成说。
“多谢大哥,你早些休息。”阮兆安刚想走又回头说道。
“嗯,我明白。”
说完便夺门而出,脚尖点叶,翻身登上屋顶看着月亮自言自语:“以后再想让你补衣可还能够吗?晏郎。”
“女魔头你作孽太深!死也难偿!”
“谁?!”阮兆安突感心肺俱裂,转出金钗朝着黑暗猛地扎去,一顿横劈乱砍毫无章法,步法凌乱。之间雪白刀刃刺来不见人影,阮兆安瞪大眼睛,咬紧牙关,射出一圈代梅金针,
“狗贼出来!装神弄鬼!”说罢感觉背后一股寒气猛地转身挑刺斜劈仍不见歹徒身影,更是发了疯地劈去弄得筋疲力尽……
看着阮兆安离开的背影,他好像明白为何早晨那莫名其妙的悲伤从何而来,喃喃自语到: “你快走吧…走了好…就这样一走了之也好,永不相见也好,食言也好,你这又是何苦呢,明明是一句戏言,就值得你这么跟着我吗。”一摸脸颊才发现兀自漟下泪水,晏成凝视着灯火,和衣而睡,一夜无眠。
清晨露珠垂挂花瓣,干燥的风吹起枯叶。
“喂喂发生啥事啦?”
“谁知道哦,疯?了吧,有人说昨晚看到有人一直在屋顶对着空气乱砍。”
“天!想想就恐怖。”一早仆人们把切切私语当做早饭吃下,嚼人舌根津津有味。阮兆安浑身无力,拖着手脚挪到饭厅,眼底一片乌青,拾起筷子开始吃早饭,荒年没什么可吃的,几条腌渍菜叶,稀粥。但她感觉吃了好久好久,昨晚似乎真的没有敌人,自己和假想敌劈了一晚上功夫应该精进不少,阮兆安苦笑自我安慰到。
“阮妹你怎么,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晏成拉开椅子来到饭厅一起用膳,
“天!还说不爱读书,不头悬梁,锥刺股能有这黑眼圈?”晏成以为是墨水就伸出手指擦擦她眼眶,阮兆安努努嘴架开他的手说:“得得得,你要想多一个竞争对手就直说。”晏成哈哈大笑,夹菜吃饭。阮兆安放下碗筷盯着晏成的脸看,伸手往他嘴角一抹:“珍稀粮食。”……
阮兆安一只手撑着食案,半边身子靠着这桌缘说道:“我这里有个不用头悬梁锥刺股就能作状元法子哦。”但是伤筋断骨她想,晏成笑道:“你又有什么歪招?”阮兆安回道:“你跟我学武功,这几年来武举的都是些装狠充蒜的人物,随随便便就能拿个武状元,而且我看你天庭饱满,步伐稳健,尤其是这琵琶骨……”说着说着阮兆安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个上好的武学种子。晏成面露难色说到:“可有不伤人的武功?”阮兆安大跌眼镜,忍俊不禁:“你说有没有?你不杀别人,别人就来杀你,若人人都只拿来强身健体还会死这么多人?你还记得平阳山擂台吗?你看的确实不错,莫九乾那小子不仅使了暗器而且好像还偷学了别的武功,不过融合巧妙,一般人未必能看破,但那又怎样,人人喝彩,风光无限,有谁关心对方是怎么死的吗?”晏成正色回道:“这就是我为何不学武的原因,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武功再强终究是杀人技,用刀讲道理可还见天地公正?那些手无寸铁,朝不保夕的百姓又该怎么办?自古以来穷兵黩武的国家没有一个不亡的,那些刀不离手的没有一个不死于自己刀下。杀人太多会忘记自己为何挥刀吗?”
这时县令从一旁窜出来满脸赔笑:“小的无意偷听两位谈话,两位吃的住的可还习惯啊,府上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尽管来提。”看似盯着阮兆安实则余光打量着这个清俊书生,心想:这女魔头旁边还能留得住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