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舒坐在书房的门槛上看着下人们一箱又一箱地往院子里抬嫁妆,垮着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家少爷本来是要考状元的,进了后院便不能进朝堂,少爷这么多年苦读,老爷怎么忍心……他转头看向书房里端坐在案前的云清,眼里的委屈不平更甚。 云清不知阿舒心中所想,正埋头在书案前写字,他保留了原主的记忆,做起这种事来也算驾轻就熟。 在床上躺着的这几天,他一直在想之后该怎么办。 虽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得远远的,保住小命,但他无权无势,抗旨逃婚就算侥幸能跑掉也要一辈子躲躲藏藏。 他明史知今,深知国家倾覆没有人的日子会好过。 况且书中描写延人嗜血好战,抢回去的大瑜百姓都被他们圈养起来当作奴隶,日夜不休地干活。 若是由这样的人来统治王朝,不知大瑜的千万百姓将会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而他作为这千万百姓中的一员,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云清落下最后一笔,吹干纸上的墨痕装进信封,扬声把愁眉苦脸的阿舒唤到跟前细细嘱咐。 与其苟活在乱世,不如试着拼出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 京城东郊地处宽阔,不少达官贵人都在此处置办了庄子。 一处靠近邯山的庄子中,正在进行一场马球比赛。 场上战况激烈,用来计时的线香马上便要燃尽,比分却依然胶着持平。 双方在手臂上系了不同颜色的绸缎区分阵营。 红方拿到球正在进攻,蓝方紧追不舍,防守严密。 蓝方为首的青年看着越燃越少的线香,自觉大局已定,紧绷的神情也略微放松。 却见红方持球的队员突然虚晃一招,扬声喊了一声“王爷”,瞬息之间便把球传给了后方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 黑衣少年瞟了一眼线香,放弃突进,直接隔着半个球场出手,用力将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击向球门。 “铛——” 比赛结束的铜锣声敲响的同时,球也射进了球门。 欢呼声瞬间响彻云霄,众人被最后的这个球激得热血沸腾,连围观的家丁侍卫都没忍住跟着一起大声叫好。 “吁——” 黑衣少年左手勒着马缰停下,握着球杖的右手闲闲地垂在身侧,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像是刚刚那出人意料的一球只是他随手一挥。 蓝方为首的那名青年恨恨地盯着欢呼着围在一起的红方队员,气得牙根痒痒。 今天这场球本就是他挑起的,他新得了两个打马球极厉害的家丁,原本信心满满要打得谢江知这帮孙子落花流水,没想到他们竟然请来了瑞王这尊大佛,显得他像是自己送了脸上来给他们打一样。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无颜再待在这里,将手臂上的蓝色缎带拽下来狠狠扔在地上,径直带着人走了。 谢江知朝着青年的背影撇了撇嘴,心里极为痛快。 他转身对着贺池谄媚地笑道:“王爷真是太厉害了,我看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气出来了,该不会被气死吧?” 他说着说着又兀自笑出声来,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贺池把球杖扔给他,掉转马头往场边走去,“下次再惹到这种事自己解决。” 谢江知抱稳球杖,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也不在意他的冷脸,吹捧的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吐。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他相信王爷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 庄子是谢家的,谢江知早就让人安排好了酒酿山珍,众人更衣过后便移到花厅宴饮。 在座的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赢了死对头这件事足以让他们心潮澎湃,此时仍意犹未尽地谈论着刚才的比赛。 贺池神情放松地坐在主位上,并未开口参与话题,只倒了酒闲闲地嘬饮。 气氛正热,一名小厮突然进来,在一位华服少年耳边轻声禀报着什么。 宋缘听完小厮的话,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贺池,表情有些踌躇。 贺池像是察觉到什么,抬眼看了过来。一双黑漆漆的寒星目冷冽淡漠,即便是沾了两分醉意也没能温和半分。 机会难得,宋缘狠了狠心,开口道:“王爷,吴二公子正在庄子外求见,想给您赔礼道歉。” 吴家主母求到了他娘亲那里,娘亲发了话让他帮忙,他也只能尽力一试了。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吴礼茂前几日出言不逊刚被王爷教训,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贺池却已经收回了眼神,恍若未闻般仰头喝了口酒。 谢江知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道:“王爷今日是出来快活的,别提那些扫兴的事,后山的汤泉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去好好泡泡解解乏。” 其余人都跟着附和,宋缘脸色尴尬,进退两难。 待到酒席将散,贺池一口饮完杯中酒站起身,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低沉好听,带着两分讥诮。 “既是诚心道歉,那便好好等着吧。” 山庄门口,吴礼茂的左臂吊在胸前,早已没了几日前的趾高气昂,见宋缘的小厮出来,连忙迎上前。 听完小厮传达的话,他脸色一变,转头就想回去。 陪同他一起来的管家连忙拦住他,苦口婆心地小声劝道:“我的二少爷,你忘了老爷怎么说的吗?这事咱们不占理,瑞王要是较真,直接在皇上面前状告您妄议皇族亲事,老爷都保不了你啊……” 吴礼茂硬生生被钉在了原地,他脸色铁青地转过身,盯着后山的方向把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后山指的便是邯山,最初修建山庄的时候把一部分的山林圈了进来,在山间错落地修了几座带有汤泉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