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喻行今日家中有事耽搁了些,到晏王府时已经巳时过半了。 王爷宽厚,知他家中母亲病重还特地允他休假带母亲看病,冯喻行内心十分感激,如今母亲病情好转,他便立刻回府,只盼着为王爷效力。 他步伐急促,快进门时却突然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乞丐给撞了一下。 他正想呵斥,小乞丐却迅速把一封信塞进他手里,一转身跑没了影。 冯喻行眉头皱得死紧,小乞丐身上脏兮兮的,他只觉得被蹭过的地方像有虫子在爬,极不舒服,他忍着不快,想看看小乞丐送来的究竟是何物。 冯喻行不甚在意地打开信封、抖了抖信纸,却在看完开头的几行字后猛地顿住。 他迅速把信合上塞进怀里,左右看了看。 这是王府角门所在的街道,周围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寻常百姓不会经过,此时巷子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冯喻行用手按了按胸口,压下胸腔里剧烈的跳动,快步进了王府。 —— 京郊官道上,一列长长的队伍蜿蜒而行。 云清歪在榻上拿着一册地理志看得专注,冷不防马车一晃,他回神抬眼看去,便见一身玄色劲装的高大少年正掀开马车前的帘子进到车厢。 暮春的天气还带着寒凉,云清还拥着大氅,他却只穿了一层单衣,腰封一扣,更加显得肩宽腰细,挺拔好看。 许是刚刚骑过马,贺池看起来浑身热腾腾的,云清便顺手倒了杯茶递给他。 自从回门那天过后,两人之前的氛围便不像之前那么冷硬,只是两人不住在一起,连见面都很少,只偶尔会一起用顿饭,也算能心平气和地说上两句话。 贺池顿了顿,道了声谢,接过茶一饮而尽。 云清摆了摆手,拾起案上的书继续看。 他看起书来十分认真的模样,眼睑微微垂着,眼神凝在书页上,握着书册的手白皙修长,一看便知是读书人的手。 贺池盯着看了一会儿,眉心微微皱起,这是在看书还是翻书? 就这么一小会儿,云清手上那本书剩下的部分马上就要翻完了。 要不是他头上好歹有个解元的名号,贺池几乎要以为这是个不学无术翻着书玩的傻子了。 云清看书专注,一口气看完剩下的部分后才放下书伸了个懒腰,正当他打算重新拿本书时才发现贺池还在车上,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贺池。 云清整个人埋在大氅里,脸被白色的兽毛托着,显得温和柔软,贺池脑海里闪过他刚才伸懒腰时舒展开的修长柔韧的身体,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抬眼对上了云清的眼神。 “元福说你日日闷在书房看书,你可以出去游玩,本王不会限制你出府。” 他之前只吩咐了暗卫调查云清的身世,那天从武成伯府回去后,贺池便吩咐暗卫重新去调查。 云肃瞒得好,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暗卫在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去找蛛丝马迹却容易得多,最后连武成伯以外祖父一家威胁云清、让他妥协嫁人这件事都查出来了。 按理来说这桩婚事两人都是受害者,贺池并不亏欠云清什么,但或许是云清对外祖一家的维护打动了贺池——他还是心软了。 后宅女子除了出去做客,平日里基本是不出门的,守着丈夫、婆母、儿女,便是她们生活的全部。 云清虽是男子,进了后宅便也要遵守后宅的规矩,只是贺池本身便不是守规矩的人,他向来想做什么便做了。 云清愣了愣,他心思玲珑,转瞬便明白了贺池的意思。 他的脸上绽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多谢王爷。” 贺池移开眼神,冷着脸“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掀帘下了马车。 两人这次共同出行是为了伴驾春猎,除了他们,还有不少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队伍蜿蜒,浩浩荡荡。 行了大半日,才终于到了皇家围场。 围场包含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在地势平缓处修建了行宫。 行宫虽大,却远比不上皇宫宽敞,再加上这次春猎来的人数众多,最终分给瑞王府的也只有一个不大的院子。 这也意味着,云清和贺池只能住在一起了。 元福公公刚指挥下人把行李安顿好,便有宫人过来通知要开宴了。 瑞王府分配到的住处虽然离主殿很近,但等两人到的时候大殿里却几乎已经坐满了。 主位空悬,皇上还没到,众人都在寒暄聊天。 云清和贺池甫一进门,大殿里便倏地安静下来。 虽然很多人在大婚之日便已看过热闹,但这头一桩的新鲜事怎么会这么容易看腻,众人且还好奇着。 两人脚步不停地往里走,众人也很快恢复了正常,只是余光都时不时扫过他们。 云清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暗纹锦袍,相比于成亲那日的红妆,显得更加温和俊美,几个未出阁的小公主都没忍住悄悄看他。 云清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打量,并不放在心上,可这其中却有道目光像是滑腻腻地黏在他身上一样,让他极不舒服。 他入座后才循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却对上了恒王贺源的眼神。 几个成年的皇子都带了王妃,座位是按照皇子的排序安排的,贺源在左上首,他的下方依次是贺澜和贺泓,然后才是贺池和云清的位置。 见云清看过去,他不但没有闪避,反而对着云清露出个笑来,云清几不可查地皱起眉,顿了顿才移开视线。 贺池发现云清看着上首,似乎也察觉到什么转过头看去,贺源却已经收回了目光。 “皇上驾到——” 承安帝的到来打断了这场眼神交锋,众人均起身行礼。 “众爱卿平身。” 承安帝脸上带着笑落座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