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将来人上下打量。
——只除了角落里的一人之外。
那人对这些响动恍然不觉,正慢条斯理地扯着手里的红薯皮。看他那专注的神情,不像是被困在猪棚里啃红薯,倒像是在皇宫里吃筵席。
唇红齿白,长眉入鬓,午后的光影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勾勒描绘,像是造物主笔下一副最精致完美的画。
少年墨玉般的长发散在身侧,多日无人打理已经纠结成了一团。明明他的衣服也满是泥泞,脸上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这一道、那一道的黑印,但他只要往那里一坐,就让人觉得蓬荜生辉,气质不俗。
他身旁突兀地空出了一小圈位置,只有一个看着像小厮的家伙陪在旁边。似乎旁人也下意识地知道少年的高不可攀,自发自动地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少年眼睫微动,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杨芊就这样看着他不疾不徐地啃完手中的一小块红薯。
“圣女,这就是我刚刚跟您提到的,安国公王府世子。”阿叔发现杨芊长久地注视着那少年,不由开口解释道,“姓景,单名一个深字的。您可要提他出来说话?”
仿佛知道有人在说他的名字,景深倏然抬头,目光越过层层人群,越过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径直和她对望。
若杨芊是在烟雨朦胧的江南遇见景深,定是要不吝地赞上一句“翩翩少年郎”。可惜她是苗疆圣女,他是王府世子;再退一步,他是汉奴营里的卑微奴隶,她却是将他囚禁之人。
良久,景深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他的眼睛清澈但又好似深不见底。景深就这样笑着朝她微一颔首,就好像他们不是相遇在这破草棚之中,而是相遇在宴会之上,少年遇见心仪的女子,于是害羞地、腼腆地,彼此心照不宣地互相望着点了点头。
杨芊猝然转移了目光,匆忙得甚至带了几分狼狈。
“不用。”杨芊这句是对负责人阿叔说的,“三日之后,带着他们一齐迁徙。”
“是,圣女心善。”阿叔领命道,“圣女不用担心他们会逃跑,这汉奴营里的奴隶都中了族里新培养的‘噬心蛊’,这蛊是圣姑他们新研制的,对面那些叛徒都不知道解药。一旦脱离部落不能定时服用解药,不出七日便会被侵蚀心脏而亡。”
“……如此甚好。”杨芊听到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