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母亲还说了别的什么吗?可有什么嘱咐我和哥哥。”
姑母摇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拉起她的手,一遍遍的喊她嘉柔,一遍遍的让她别哭。
别哭。
嘉柔。
四月六日,陛下赐婚王迈和媺柔公主,婚期定在中秋节后。陛下拨了东城田地修公主府邸。
苏星寒到这个时候才来看她。掩不住一脸得意的样子。她瞧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你怎么不干脆等我死了才来”她倚在床上瞧他,话说出口,心头的气竟全消了,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我来瞧瞧,你怎么自己就想通了”
“是了,我不自量力,鸡蛋碰石头,跟你们一家人争什么?”
“我就不觉得这王迈有什么好。”
“那你觉得谁比较好?”
他若有所思,想了想回答“反正王迈不够好”
她点点头,垂着目光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会给你找更好的人的”
嘉柔点点头。
“我想到院子里走走”她说“陪我到院子里走走”
去栾树下头的花坛边上坐坐。嘉柔病好了,身子仍有些虚,日头下走几步就出了薄薄一层虚汗,被风轻轻一吹,又觉得身上凉飕飕,皮肤被蚂蚁怕过似的。
那是很宁静的时光,宁静到能到呼吸和心跳的节奏。即便是她这院子,也抵挡不住春天,显出生机勃勃的景象。一只斑鸠,摇摇摆摆的,在那里散步,这里走几步,那里走几步,这里啄两口,那里啄两口,忽的又扑闪着翅膀,低低的飞到旁边花坛里。
“胖的”她随口说。
“这几日天气倒好,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苏星寒说着像只猫儿一样伸长了双手双脚。
“你这几日心情不错”
他转过脸面对嘉柔,嘉柔瞧见他笑了。
“朱孚林的那个琵琶妓我还给他了”他说,阳光并也不刺眼,他指示惬意的眯起眼睛。
星寒啊!她在心底喊了他一声,表面上却无话可说,又觉得所有要说的都在这声呼唤里了。
他的一举一动,不经意露出孩子的傲慢与傲气。更小的时候他说话更毫无遮拦,随心所欲。但大家都喜欢他,哥哥都喜欢他,母亲也说瞧见他就神清气爽,这当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长得好看。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得人欢心的。
无论如何,那个时候,他活的很自在。一念清静,无所附丽的自在。
现在星寒反倒不如小时候快活了。嘉柔心头一阵怅惘,低下头去。
他讨厌她这样将头埋着,像做错了事,在同谁道歉一样。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多时候,他连该如何称呼她都不知道。公主,嘉柔,或者小时候叫惯了的小川。
从什么时候开始,周遭的一切只是从自己身上碾过,很难让他有享受的感觉。因为长大吗?长大了,不应该更能接受,更理智,更沉着吗?为什么自己更怀念小时候。
“记得小时候,我们常去春风岭骑马”
春风岭,春风一吹,漫山遍野的绿草随风摇曳,荆棘丛中开着红艳艳的杜鹃花。她当然记得。
“怎么好好的提到哥哥了,你许久不提哥哥了。”她皱着眉头,侧目等待星寒说什么,等待的时候双手不自觉抓皱了衣衫。
是啊,为什么不提呢?
“那个时候你总是爱问,山的后面是什么”
“山的后面是什么”
“山的后面还是山”
“那山的后面的后面呢”
“山的后面的后面还是山呀”
他们重复着小时候的对话,山的后面永远还有脸面不断的山。
“小川,那个时候,你还说,你永远不要嫁人,要永远和哥哥,和...”
“那是小时候的玩笑话”
嘉柔脱口而出打断了星寒,但立马又感到后悔,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明明是倒如今都还真心实意的愿望。
许久的事情了,久的散在风里,无迹可寻。
她两个鞋头不断的碰来碰去,说起:那件事之后你就不提哥哥了。
那件事,是指永昌十二年到十三年,姐姐设计陷害她母亲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