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苏青寒带着弟弟从家乡潜州小镇樱山来到陈国国都。
他们苏家在当地是望族,书香门第,出过几个秀才,一个进士;今又先后生出容貌出众的青寒和星寒两兄妹。
美貌,比才学容易传播,比财富容易被觊觎。
母亲姜氏有一远房表姐,早年在参知政事徐莹府上做丫头,后经夫人同意,做了妾。一早听闻青寒美貌,写信嘱咐表姐好生照顾。待青寒7岁时,专门从京中回樱山相看。
父亲是清流读书人家,虽爱女儿,但从事情中体会出不详,以为对女儿严厉就能避免。
表姐回樱山相看那次,父亲没有给表姐好脸色。
只是表姐并不生气,走时留下一嬷嬷照顾青寒,一箱子珠宝供青寒使用,还有一句话:凤凰是关不住的。
青寒从来知道自己美貌,但听别人讲自己是凤凰是头一回。那是一种很高贵的鸟类,惯常用来指代王后贵族女子。
青寒长到11岁时,接到京中这位表姨妈来信,让她进京待选。
接到信在送母亲姜氏上山的第二天,父亲将信递给她的时候,她右手牵着6岁的弟弟星寒。
上次她来你就存了心思,这几年下来终于也把你母亲气死了。父亲在阴暗的环境里冷笑,笑里带着青光,让她害怕。而父亲的指责11岁的青寒更无力承受。
弟弟星寒感受到了姐姐的害怕,双手握住姐姐的手腕,传递给姐姐一点点的温暖和力量。
你人大主意大,想做什么也不用问过我了,别人养女儿我养女儿,我还想多活几年看你弟弟长大。
是吧,星寒。
她看着父亲朝弟弟伸出手召唤弟弟过去,弟弟放开了握住姐姐手腕的手,回应了父亲的召唤。
当夜她回房,身上的孝服未除,蹲在地上,双手握住星寒的双臂,说:星寒,跟姐姐一起走吧!
星寒没有听明白,木讷的站在原地。
姐姐去哪儿?星寒就会去哪儿的,对吗?星寒说过会一辈子陪着姐姐,保护姐姐的,对吗?
星寒点点头。
母亲姜氏体弱,偌大的家业打理起来已吃力,弟弟星寒的生活起居一直是姐姐在照顾。不知不觉中,青寒已经将弟弟视为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嬷嬷的帮助下青寒变卖了表姨妈留给她的首饰,凑够了上京的盘川,在无人在意的一夜,带着星寒,嬷嬷,毫无留恋的离开了苏家。
你大了...人大主意大...别人养女儿,我养女儿...
星寒,过来
凤凰是关不住的。
苏家在一座小山坡上,左右都是农田果园,当地人爱种樱桃树,天边,墙边,路边都能看见。每到花季,实在壮烈。
青寒带着弟弟离开苏家时当年花期已快结束。青寒一手捉紧弟弟,一手捏着裙裾,逆着风势跑下山坡。
粉白色的衣裙被风吹散入夜色里,随着樱桃花瓣飞舞,遮住了前路。
比起追寻什么,姐姐更像是在逃离什么。这样的印象留在了苏星寒的记忆里。
11岁的青寒,身居偏远之地的青寒,再怎么聪明也不知道京中派系斗争。去京途中遇见的突发事件,她认为是意外,只怨自己运气不好。等她们到了京中,采选时间已过。
青寒没有打算回家,既然为陛下选妃而举行的采选已过,她也不打算再等再空耗时光,在表姨妈的安排下,她于宴席上遇见了太子了。
凤凰是困不住的。
青寒赢得太子喜爱轻而易举,进了东宫,成了太子良娣。后来先帝去世,太子登基,她成了夫人。
与她有关,与苏家有关的人,借此平步青云,成为陈国新贵。除了远在樱山,被她称为食古不化老东西的父亲。
母亲为自己取名星寒。星星的孤寒。其实他很讨厌这个名字。
他同样讨厌父亲和姐姐不休的争斗,让他无论在何人处都得不到简单的亲情温暖。
这也成了他进宫后喜欢跟着嘉柔和太子敏的原因之一。
姐姐骂父亲老东西,父亲骂姐姐妖妇。他们彼此不承认彼此,但若这种亲缘不存在,自己又成了什么。
星寒,星寒,星寒。
嘉柔口中的星寒,不是孤独的,也不是用来陪伴谁保护谁的。
苏星寒,他乐于当她口中的苏星寒。
他以为必死无疑,也乐得以死向她表白,却没有料到她甘于将自己嫁去北郡,一心想要远离这一切。
多年后,苏星寒又一次站在山脚下。山坡上的苏家早已无人,父亲死在姐姐当皇后的头一年。
“这是公子的以前的家吗?”娆娆问
他抬起头,恍惚中似又一次看见那天漫天飞舞的粉白色衣裙与花瓣。
他离开国都时临近新年,京中一派热闹。
他身后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今天她会与陛下同登城楼,与民同乐。明知见不到,苏星寒还是不自觉的回头遥望,瞧见的是高耸在黑夜中的城楼。
这道圣旨,是她亲自去找她哥哥求来的。北郡王后才配得上她。媺柔说话时脸上的冷笑让他记忆深刻。
你用母亲铺平你的青云之路,可到底与苏家脱离不了关系。
当时他笑了,媺柔自以为是的自信永远让他觉得好笑。
他被贬析县,途经樱山,家和梦都不在了。
衣着简单朴素的孩子拿着拨浪鼓跟在他身后自顾自的玩乐,长途跋涉与心中煎熬从骨头里面渗出来,鼓声也觉得刺耳。
他想要安静,最好是长久的安静。
析县的日子起初艰难。在嘉柔的请求下,三个月后星寒做了一个看管盐山的闲官。每月有月银,无实务,只仍受看管,行动不自由。
他孤傲,头一年无论如何不肯接受朋友接济。
官职每月银钱对寻常百姓家已经足够,只是他和娆娆两人都不事生产,家里又处处都要花钱,很长一段时间银钱只出不进。
这一两年间的种种事情磋磨掉他许多志气。
初到析县时,他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