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练功?”
日上三竿,喝了一壶清茶的伯玄又不见祝璃人影。
这位鼎鼎大名的鬼将,此刻拿着鸡毛掸子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他又开始敲打他那没出息徒弟的门,但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轻轻敲了敲。
一番作乱,听见屋内动静,看来总算是醒了,他便拂袖离去。
“嘁!老不死的东西早晚要跌一跤。”
祝璃掀开被子,狠狠地剜了一眼紧闭的门。
伯玄抬脚要走,也算是耳尖竟听见了祝璃的咒骂。
他本想大人不计小人过当做不知道走了算了。可这心里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又折了回去在门口丢下一句,“我不过大你九十九岁,还没到老不死的地步。”
祝璃听见这话扑通一声跪下,“师父!徒儿不是说您老不死!”
不是说他说谁?说师弟那小年轻老不死?
得,越描越黑。
磨磨蹭蹭洗漱一番,祝璃撑着懒腰落座师父师弟面前,端起茶杯咂了一口茶,皱着眉头看思行,“你这茶叶放的也太多了。”
祝璃头上又挨一板栗,“你看你师弟早睡早起。你倒好,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今日不练功明日不练功,你到何时才能通过地府鬼仙资格证考试,我死前能不能看见你转世成人?为师劝学,是为你好,并非有什么私心,你若能像思行懂我半点苦心,我也算是积德一件。”
此番话祝璃早已听腻了,伯玄下一句要说什么她都能猜到。
她只听,不说话,一阵风吹过便将那些话从右耳朵带出来了。
师父你自己都是后土娘娘手下的大将军了,不也还没改族归尘,得肉身成人吗?我和师弟才哪到哪,怕是更没机会改族了。
祝璃托着腮在心里嘀咕着,但这些话她是万万不敢在他们二人面上说的。
师弟见此,忙着转移话题,“师姐若是不喜欢,我明日少放些茶叶便是。”
谢思行说话向来温和,就是人古板了些,但终究是讨人喜的,不似祝璃这个混子。
“考卷拿去,叫思行教教你。”
考卷上赫然写着乙,祝璃偷瞄一眼师父的脸色便知他并不满意,再探头看向师弟的考卷,上书一个甲字。
甲等和乙等只差些许,无妨无妨,与师弟之间的差距也没有太多,只要不是丙就行。
祝璃惯会安慰自己,这样想着脸上竟露出个释然的笑容。
伯玄眉毛嘴角抽搐着,“不思进取!”
本想平心静气,左右还是没忍住,急得伯玄站起来来回踱着步,“你这脑袋算是长在思行肩膀上了,你用不上脑子,他一个脑子顶两个。”
伯玄越说越气,抄起戒尺要打祝璃手心。祝璃这个没长心的还真就乖乖伸出手来了,伯玄见了却又不忍心,只拿戒尺轻轻敲了她的胳膊,“你呀你。”
祝璃偷笑,她知道师父不会打他们的。只是师父最近不知怎的就像吃了炸药一样,不是年纪大了到了更年期又是什么?
“师父,师姐她粗心了些,其实细起心来能考好的。”
这是思行第无数次为她挽尊,亏他忍耐力如此,至今还没有手撕祝璃。
祝璃只看着考卷出神,似在思索些什么,兀自发了问。
“师父,我们幽冥先祖偷了盘古神力,残暴统治三界两万年的罪行何时能还清?如今赎罪已有三万七千年,还不足以偿还吗?”
伯玄一怔,并未抬头看她,端着茶杯的手略微僵硬,轻轻抿了口茶水。
难得祝璃问问题,伯玄此刻却如鲠在喉,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只说一句,“天神良善,幽冥族人若是积善,便能入六道轮回得其肉身成人,入归尘一族。入归尘一族后若能再积善成德,便能飞升成神。这时,此人的罪便赎完了。”
祝璃张了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她想问的并非此意,师父的回答她早就懂的。
“好想看看白昼是什么样子,想知道肉身晒太阳为什么会舒服?”
祝璃再看向思行,他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幽冥是无神之地,赎罪飞升自然要难些,先祖犯罪,后人受之是应该的。”
他说这话时并不抬头,声音如蚊蝇。
“哟,是我来的不巧,打扰你们师徒三人讲学了,今日怎得不舞刀弄枪了?”
还没见着人,刺耳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想也不用想便知是厉启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来了。
怕一枪捅死你!
祝璃在心里咒骂了一句,面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随着师弟前去招待。
端茶送水,毫不含糊。
“不妨事,差使大人请坐。”伯玄前来引他入座。
厉启扯了扯衣服,用拂尘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僵着脖子用鼻子看人,也不嫌累得慌。
祝璃白眼翻到天上,就连她那好师弟也板着个臭脸。
厉启向来招人厌,嫉妒师父能文能武,屠杀恶鬼百万,伏尸千里,功德无量。
此鬼自己却又没什么本事,整日只知道在鬼王那里尽显谄媚,不过是叫他传个话,当真以为自己积德了。
“我就不坐了,娘娘身边的红人谁敢近身呐?我不过鬼王身边一个小差使,可不敢坐您的蒲团。”
厉启说话的这股子酸味怕是九重天上都能闻到。
“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何事?您可真会说笑,揣着明白装糊涂。当然是您功德无量,不周神恩赐,您六道轮回要做人去了。鬼王叫您寻个时间告知后土娘娘一声,好找人接你这鬼将军的班儿。”
厉启甩着袖子就走,临走时还狠狠睨了一眼祝璃和谢思行,“你师父不要你们了,别做入归尘族的梦了,你们三生三世永生永世都得待在这幽冥!”
干你屁事,小肚鸡肠!
厉启前脚刚踏出门槛,祝璃后脚就把门狠狠地关上,也算他跑得快,不然脚后跟都要夹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