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偏院挤满了人,穿着东宫宫人服饰的和坤华宫宝兴殿的各半。不过东宫过来的都是眼神锐利的太监嬷嬷,而坤华宫除此之外还有小宫女。
方峦进带了人进去,东宫宫人主动让道。坤华宫的本还不服气,扫一眼他后面的梁玉后尽皆没了气焰,跟着退步让出路来。
为方便查案,此次将主屋设为灵堂,停放着灵柩。棺盖掀开着,以便探案官员前来查看。
上次来时是晚上,烛光昏暗看不甚清。此次前来午思方才发现屋里竟有神龛,不知供奉了哪路神仙,炉里尚还插着没有燃尽的香烛。因着停灵,神龛被挪到了屋子角落。房间当中一口偌大的棺木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唯独一人除外。跪在灵堂的宫女名唤雨茭,是和云萍一起跟随傅常在进宫的。她独独留意到了午永对角落的凝视,轻声说:“常在前些日子颇不顺心,便置办了那物。原想着它能带来好运,谁知……”谁知事到如今人都没了。
午永道:“谢谢姐姐解惑。”暗想皇上对傅常在也颇为宽容的,不然这神龛早就被人搬走。
“你真心待常在好,我看在眼里。”雨茭:“若非你说常在并非自缢,怕是逃不过自戕的罪名了。”
这时刺耳的哭喊声打断了二人的低语。姚嬷嬷一进屋就哭天抢地,扑在旁边太师椅旁的地上嚎叫着:“傅常在你死得好惨啊,贵妃娘娘怜你年纪轻轻没了性命,吩咐过要给你好棺材好陪葬,你大可以走得安心了!”
雨茭气得发抖。她眉目柔和平日说话轻声细语,此刻的声音却尖利而又愤怒:“姚嬷嬷你莫要装腔作势了。平日里你身为奴才却处处欺负常在,现下倒是开始装好人了?你在常在的灵前还要这样,是生怕常在不折转回来训斥你么?”
前来吊唁的女子们看好戏一般地窃窃私语着。
姚嬷嬷顿时哽住,也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屋里真的变凉了,她脊背发寒一个字儿不敢再说。
方峦进带着小午子在傅常在灵前揖礼,又让午永把屋里假惺惺捏着帕子擦眼角的后宫妃嫔都请了出去,只留了他们一行三人外加姚嬷嬷和雨茭在,这才上前认真查探尸身。因着娘家势力和其身份使然,尸体旁放置了大量的冰块,以保证炎炎夏日里不至于快速腐臭。
这样做本是好意,其实更加增添了办案的难度,导致很多细节推敲起来会有时间上的差异。
两人先去看了傅常在的发间,遗憾地发现她头发上的花瓣碎片已经烂成了黑泥,辨不出本来模样。
“那天下午明贵妃把傅常在叫去训斥,具体说了些什么?”方峦进边查验其他位置边问。因尸体没有发臭腐烂且未到散发尸毒的程度,便没有用鼻塞和香木,只戴了手衣。
姚嬷嬷偷偷摸摸觑了梁玉一眼,期期艾艾道:“也没什么,就是看不惯她大呼小叫而已。傅常在房里有个宫女前一晚没回去,第二天一早她就开始闹着四处去寻,还吵到了贵妃娘娘午后的歇息,这才唤去略讲了几句。”
方峦进直起身扭头看她。
此刻姚嬷嬷被梁玉紧盯着没敢抬眼,自然不知道方大人望过来。午思瞧见了,帮忙解释道:“当时不见了的是云萍。”
方峦进了然:“那个坠下假山的。”云萍和小魏子身为宫人尸身另停在了别处,那儿不在内宫之中可稍晚些再去查验。他又问雨茭:“云萍具体什么时候不见的?”
“头天晚上就没了踪影,傍晚出了偏殿后一直未归。”雨茭回道:“第二天晚上,就是、就是常在不在了的那个晚上。”说到自家主子,她哽咽垂泪,声音断断续续:“那晚云萍回来过。我当时在洗衣服,还和她说让她去劈柴,不然的话夜里常在要吃宵夜就没柴生火了,她应了一声进屋。”
午思奇道:“你们俩不是贴身大宫女么?怎的还需要亲自洗衣劈柴?这些事儿合该粗使宫人去做才是。”
此刻雨茭正哭得不能自已。她说到那日情形时,记起来自己洗完衣服晾好后发现了常在自缢的尸体,顿时泪如雨下无法回答。
好在姚嬷嬷此时十分听话,见状主动帮忙解释:“傅常在自己说用不了那么多的宫人,主动与贵妃娘娘说要把伺候的人裁减大半。贵妃娘娘体恤她的难处,只留了云萍和雨茭在她身边。云萍高一些力气也大,砍柴扫地这种粗使的活儿都是她做。雨茭平时便是洗衣和去小厨房做做宵夜了。”而后阿弥陀佛一通,只希望傅常在莫要真的回来寻她。
梁玉闻言笑道:“你们娘娘可真是仁厚大度。坤华宫统共就一个小厨房,各个主子都能用得,柴火自然也是共用。偏傅常在要使的时候,还得自己备好劈了的柴火,不然连个火怕是都点不成。”
姚嬷嬷有心辩解又无从辩解,双唇开合数次后终是识趣地闭紧了嘴巴。
待到雨茭哭后稍稍缓过劲儿,方峦进说道:“云萍回来之前去了哪儿,你可曾问过?”
“常在因为找她还被贵妃娘娘斥责了,我看她回来肯定要问的,顺口提了句。她含糊其辞嗯了两声并没详细回答。当时我在洗衣服,想着洗完衣服待会儿一起做事的时候再问,就只叮嘱了她记得砍柴便罢。”雨茭说着说着再度哭泣:“谁知如今再没机会知晓那日情形,她、她居然随着娘娘去了!”
众人唏嘘不已。
就在这时,正在检验尸身的方峦进脸色骤然一变,原本平静无波的面上突地现出慌乱。他眼睛四顾乱看,许是一同做事的缘故,最终目光停在了午永那儿。
梁玉见状若有所思,并未有所动作。
午思察觉后赶紧凑过去:“大人可是有事需要我来做?”
方峦进赶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说话间的功夫,本就出着汗的额头迅速冒出大量汗珠,顺着脸侧流了下来滴在官服上。
他顾不上身着官服的种种条例,用挽起的衣袖快速擦了一把,转身跌坐到旁边椅子上。
午思虽和他不甚熟悉,却知晓这个人并非精神不定或是怯懦之辈,没道理忽然这样的表现。她见方峦进不想开口,索性亲自凑到棺木旁伸手查探。
方峦进赶忙说:“别动!”接着起身就要拦阻。
午思动作迅速,又因她刚才一直在仔细观察方峦进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