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也是脱口而出问这么句,话已出口他已经了然——他可是东宫的副总管,倘若他跟着小午子跑这趟,岂不是摆明了他的真正目的?想他跟着办事,是用“方大人是太子伴读”为由去“帮助方大人”的。如果让人知道了他跟着二人是因太子命他护着小午子,这事儿恐怕还得麻烦。
梁玉想通了却依然为难。他上下打量着小午子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实在不放心他独自往那地方走一趟。
这回倒是封淮反过来宽慰他了:“你放心就是,旁的不敢说,她往仁昭宫走一趟还是没甚危险的。”如果这一趟都能有危险,那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行事真就得另做打算。
梁玉没辙,只能十分不放心地回东宫回话去。
封淮便叮嘱午思该怎么行事:“你到了仁昭宫后求见陛下,陛下定不会见你。到时候你在院子里站会儿作个愁苦的样子,再回来就成。他们只当皇上还恼了我,暂时不会多想。”
午思却觉得封淮不会绕了一个大圈子只为了她不去面见明贵妃,故而压低声音细问:“公公可还有甚其他打算?”
封淮便笑了,用衣袖作遮掩拿出个三寸见方一寸厚的小盒子悄悄塞给她:“我知道你查案期间会见到康娴长公主,算算今日你们或许就得往容清宫走一趟。你帮我把这个给长公主。”
原本午思刚起床走出卧房的时候,封淮就想把此物给她,毕竟她跟着方峦进查案一查就是一整天,基本上不到夜里回不来。无奈刚才她动作太迅速了,出了卧房后直接推开小厅的大门径直走出,倒是让他不得不紧跟而来。
不过这样也好,让宝兴殿的人觉得他急急想要回仁昭宫伺候,也显得这次和皇上的离心更真实了些。
午思接过小盒子,并不重,看也不看就揣在了袖袋里。
在她离开前,封淮还不忘叮嘱:“到了容清宫,无论吃的喝的你都不要入口。他们若是端茶递水给你点心,你接过后一旁搁着就好。”
午思回头望一眼他,看他神色极其认真,便颔首应了,一个字儿都没多问。
太监所位于后宫西北方,从前殿行至此处,抄近道走西六宫之首的坤华宫旁边是最好不过的了。午思那日刚刚醒来得了差事后跟着封公公从仁昭宫前来太监所,走的便是那条路。
如今从太监所往仁昭宫去,最近的路依然是它。平时偏僻小路上便没甚人往来,现下出了云萍在沿途假山坠亡这档子事,更是无人通行。
太阳这样大,能省步子还是省一些的好。午思得了差事独自前行,自然而然往那里去。一是清静,二也为了回忆一下那晚走时的情形,看看自己有无遗漏之处。
烈日炎炎,烤得面皮发紧发烫。这还不到中午,等会儿太阳再大更难熬。
午思琢磨着快去快回,不由加快了脚步。谁知她刚走到小道尽头正打算贴着墙边继续前行,就听旁边开阔大路上有人唤道:“那位小公公,请过来一下。”
她本不打算搭理。宫里的太监那么多,不见得就是叫她。谁知那人又喊了声,而且听着莫名是朝她这个方向,她才循着声音望过去。
年轻的男人正在路边花圃四周砌起的围石上坐着。他身材高瘦眉目温柔,穿青色直裰头戴儒巾,端的是文雅书生模样笑容暖如春风:“正是你,小公公,劳烦过来一趟。”
午思快速往旁边偷偷瞥了几眼。此时恰逢御林军巡防之时,不远处有一队御林军大步经过,他们为首的统领往年轻男人那边望了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半点犹豫也无继续巡查。
暗忖此人身份应当不简单,午思避无可避只好走了过去,停在他跟前四五尺远处认真行礼:“小的见过大人。”离得近了她垂眸细细观察,目光所及之处可见男人穿着鹏鸟暗纹玄色锦靴,直裰下摆淡绣银色羽。腰悬清透松柏玉牌,更添几分温润。
向晚亭温声问道:“你怎知我是大人?”
“此处是皇宫。”午思简短回答。皇宫之中,即便是前殿,又有几人可以入内?更何况现下是在后宫范围内,能走到这个地方的大男人,绝对不简单。
向晚亭“嗯”了声表示赞同:“我有些渴了,想问小公公你讨一杯水喝,不知小公公现下有无空闲?”
既然此人不太寻常,与其拒绝倒不如应下,免得再被大人物计较上日后难办事。午思盯着他的双腿缓缓道:“大人吩咐,小的自然听从。请稍等片刻。”说罢转身朝着旁边的坤华宫去。
她也不想这个时候去那边,只可惜这是距离最近的一处能拿到茶水的地方,不得不为之。
方峦进正被明贵妃叫去训话,午思这次过来便被守门嬷嬷责问了:“方大人已然去了主殿,你怎的磨磨蹭蹭才刚到?”
午思赔着笑:“嬷嬷们饶了我吧,师父让我去一趟仁昭宫见陛下,我正要去呢,结果另一位主子让我斟杯茶去。做奴才的,哪儿有活都得干。我看这边离得近,特意找雨茭姐姐讨一杯茶。”
雨茭是已故苹嫔身边的大宫女,嬷嬷们连道“晦气”。她们望着午永腰畔悬挂着的乌木牌子,说道:“既是主子们的吩咐,那你赶紧去吧,快去快回,免得贵妃娘娘那边再问起你来。”反正小午子有太子赐下的令牌,万一娘娘责问她们,她们就把事情推给东宫便可。
午思知道这是她们能作的最大通融了,连连道谢后贴着墙壁往偏殿去。
守在偏殿护卫的东宫宫人见到午永,知道他平素由梁公公陪着必然是可信之人,只略和他打个招呼便罢,连声惯常的问询都无。
外面热气腾腾,到了偏殿主屋内,却是清凉沁人心脾。这凉意是自棺木之中透出,加之此处是停尸地,那种寒意便轻易让人寒颤了。好在午思胆子够大,她径直入内轻声唤着。
不多会儿雨茭从内室走了出来。她刚刚哭过,眼睛红红的有些发肿,掀掀眼皮看清楚来人是午永,遂强笑:“原是午公公来了,您请坐。”又想起来午永挨过板子,从自己房里找出两个厚垫子铺在杌子上。
午思忙表明了来意。
雨茭问过了他,知道要喝茶的人不是奴才们而是位大人,便在柜子里拿了一套齐整的茶具来,从中取出个茶盏,边准备茶水边和小午子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