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
他们初到燕州的时候,打的是义兄妹的名义,后来才正式结为夫妻。名字是取了“郦”姓的谐音和辅国公嫡次子尉迟恪的表字“靖尧”做兄妹序齿合成的。
你我名姓,从此水乳交融。
因为只有二人在家中的缘故,李静姝并没有戴面具,见到李靖尧回来之后便如乳燕投林般扑进他的怀抱:“靖尧哥哥!”
看清女子面容的一霎那,藏在屋檐上的尉迟廉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她?!
郦家的嫡女,他自然是认得的。只是阿尧当年一见面就与她吵得天崩地裂,加之宫中还有郦贵妃的存在,他从未怀疑过次子竟然是和郦家的女儿跑了!
等等!既然真正的郦家女在此,宫中的那位又是何人?
阿尧是作为燕王心腹出现的,种种事情,燕王又知道多少?
尉迟廉再也忍不住,撑手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径直出现在二人面前。
年过不惑的武将依然高大魁梧,毫不收敛的力道也让人心惊:“你这不肖子,是要害死我们尉迟家啊!”
李靖尧慢慢转过被打得偏过去的脸,十分淡定地用拇指抹掉嘴角的血丝:“只要燕王殿下能荣登大宝,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尉迟廉大骇,登登后退两步,古铜色的刚毅面庞褪成一片煞白:“你这是大逆不道!”
普通人手腕上要是有这么一条疤难免惹人怀疑,李靖尧将锅扣在塔坦人身上后,顺便为自己为何不是左撇子还要使左手剑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李靖尧丝毫不惧,反而露出一个有些遗憾的笑容:“本来想等到大事功成之后,再和阿姝风风光光回去见您的,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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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四月,杏花吐蕊,葳蕤繁茂枝的叶间,鸟雀啁啾。
不管外面如何风云暗涌,延禧宫的日子一如既往地温馨平静。
最大的波澜,就是燕王又来给贵妃娘娘请安啦!
谢徇每次来,都会引起延禧宫的小宫女们一阵叽叽喳喳,比树上的鸟儿还要热闹。
“母妃又在鼓捣什么新方子?”
倏然,眼前光线一暗,郦姝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才发现谢徇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侧。
快要及冠的谢徇,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年了,身形颀长,宽肩窄腰,胸前彩绣麒麟气势煊赫,站在那里比郦姝足足高出一个头。
从站在廊庑下的冯祥的角度看去,身材高大挺拔的燕王更是将贵妃娇小的身影遮挡了严严实实。
谢徇信手拾起一个胭脂罐,足足有郦姝巴掌大的罐子到了他手里,就像如同给磨喝乐用的袖珍玩具般小巧玲珑。
他本是为了给郦姝解闷特意开的脂粉铺子,顺便喂一喂她的荷包。没想到郦娘娘最后居然经营得像模像样的,还开了好几家分店。
“一边儿待着去,”郦姝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别在这儿捣乱。”
“哦。”
谢徇被打了一下手后,非但没有半点不满,反而异常乖顺地跟在郦姝身后,像一根大号尾巴。
话本子里说了,溺爱孩子的都是后娘。
被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谢徇郦姝生出一种自己不是养了一个便宜儿子,而是养了一只大型犬的错觉,比如说春猎时见到的那种猎犬。
在围场中再怎么威风八面,回来之后还是各种撒娇耍赖。
不过谢徇天生一副器彩韶澈的好相貌,做什么都极为赏心悦目便是了。
看着忙忙碌碌的郦姝,谢徇觉得自己的手中也空落落的,于是将魔掌伸向了廊下的一盆海棠。
郦姝又剜他:“在外头忙了一天,你就不能消停会儿么!”
她还是后来在与顾昭仪的一次闲谈中,才知道游廊中摆了满满一排的花有多么名贵,吓得再也不敢乱糟蹋了。
谢徇忍不住笑了一下,故意道:“母妃现在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这么小气的啊?”
他这句话说的可不是假话。
郦家既然想要投靠燕王府,自然得拿出点诚意来。他稍微暗示了一下,郦家就屁颠屁颠地送钱过来了。
谢徇也收得毫不客气,不过自己分文未留,全都喂了郦姝的小金库便是了。郦家欠了郦娘娘这么多,这是她应得的。
郦姝一脸理直气壮:“因为本宫要养儿子啊!”
“有人把家底都交到本宫手里来了,本宫可不得精打细算一点儿。”
停下手中的活计,她掰着指头算,某人要供养王府、打理封地、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要娶妻成家……花的可都是银子啊!
虽然心中清楚郦姝负责的脂粉铺子根本算不上自己名下的核心产业,但谢徇还是听得心花怒放的,不禁发出真心实意的感慨:“要是您能养我一辈子就好了。”
不用郦娘娘真的养他,他的银子就算是养十个郦娘娘都没问题,郦娘娘只要负责陪着自己就好了。
郦姝斜了他一眼:“越大越没个正形。”
虽然谢徇很好,但她也没想着做他一辈子的母妃。她本来就是一只披着假凤凰皮的小麻雀,等到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自然要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这样对自己,对所有的人都好。
想到这里,郦姝抬头看了看廊下大朵大朵的姚黄魏紫,杏眼中笑意满满,自己到时候也要在房檐下摆这么一排花盆,不用名贵的青花瓷盆,最普通的小瓦罐就行。
至于阿徇,他的人生还很长,在见识到更广袤的天地之后,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自己,“郦姝”不过是他壮阔一生中匆匆路过的过客罢了。
虽然不知道郦姝在想什么,但是看着她岁月静好的笑靥,谢徇也轻轻牵了牵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