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紹林虽不知几个婢女为何都面露惊恐,紫衣更是面色惨白,但他敏锐的觉出事情并不简单。
“去,再拿绳子来,捆结实些,用水把脸上的血泼干净。”
一个婆子麻利的拿来绳子,将地上的贼人又是一番捆绑,待确定捆结实了以后,另一个婆子才上前将一桶水兜头泼下。
凉水一激,那贼人便有了苏醒迹象,还未等他睁开眼,墨香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此人就是通缉令上的采花贼!初看时觉得画像潦草,可是当贼人就在眼前,才发现画像有多传神。
“就是官府要捉的那个采花贼!身上十几条人命那个!”紫衣彻底撑不住了,声音颤抖,已经快要哭出来,提着的灯笼也险些失手落地,整个人筛糠一般哆嗦。
佟紹林闻言,果断伸脚一踢,将人又踢翻回去,捡起扁担照着后脑就是一下,动作利落果断。地上的人都没来得及把眼睁开就又被打晕过去。
墨香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既然这是个亡命徒,那被他看到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如果这人是事先踩了点来的,这样做作用自然不大,但最起码能减轻大家的恐惧;可若这人是临时起意,激情犯案,这么做就太有必要了,黑灯瞎火什么也没看清,便是知道是佟府的丫鬟,又如何?
既然是官府那里挂了名的通缉犯,后面的事情反倒好办了。佟紹林让锦瑟和青萝拿着对牌去大管家那里叫人,待天一亮就将贼人移交官府,继而又吩咐其余人留在后院看好贼人,自己则去前院更衣,打算亲自去府衙一趟。
虽然这贼人已经晕了,但一想到这是个连环杀人犯,墨香心里就一阵一阵的后怕。人就是这样,当时不觉有多害怕,一旦真的安全了,反倒是一阵一阵从心头涌起惧意,怎么压都压不住。只能捡起春凳将视线紧紧的盯着地上的人,随时准备再补一下,总之,不会让他有睁眼的机会。
此时绿荷也完全清醒了,抄起另一只春凳也狠狠的瞪着,她很想再泼一桶水,把这人泼的半醒不醒的,这样她也好有理由亲自砸个几下。两个婆子见状,干脆,又拿来一根麻绳,再捆一遍!
待到大管家带人来到书房时,看到的就是两个丫鬟扛着春凳,虎视眈眈的盯着那被绳子捆得只看见头、脚的贼人。随即一挥手,上去几个小厮,将那贼人脸用黑布套蒙上,扛起便往院外走去。另有一人上前将那贼人留下的竹筒、匕首等物用布袋装好,一并带走。
夏日本来就夜短日长,一番折腾下来,天已渐渐泛白,随着日头升起,再加上管家一行来的都是青壮小厮,墨香和绿荷才终于觉得心中踏实下来。
因她俩才是今夜真正的当事人,所以,佟紹林让她们稍作洗漱也一起跟去府衙。墨香一边洗漱一边定了定神,把刚才的事又回想了一遍,绿荷说是当事人,却一直在昏迷,真的要问话,还得靠自己答话。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府衙门口时,天刚大亮。
徐州知府秦奕这个人,也是个人才,学识一般,能力也平平,唯独一点:就是运气好。他自己都搞不清爽自己为什么能一路升到知府。于是乎,便坚信自己是因为为官清廉、为人正直所以得到老天眷顾。愈发的勤勤恳恳、公正严明,是以官声极好。
可昨日里却因一点小事,自觉在贵客面前失了颜面,一夜无法安眠,直至天快要亮才勉强睡了一会儿。谁知这刚一睁眼,就听衙役来报:流窜了几个府的采花杀人魔被抓住了!
当即连滚带爬的起床更衣升堂:贵客还未回京,若这采花贼是真的,昨日那点小错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快!快!快!火速升堂!”已有衙役去看过佟府捆来的贼人,九成九的把握是那贼人!众人私下里稍一通气,一时欢欣鼓舞,扬眉吐气!一个个脚底生风,府衙内瞬间热闹非凡,却又井井有条。
“主君,据说是漕帮佟府将那采花杀人魔抓获了,已押在堂上,单等秦知府问话验明正身了。”黑十看着他家主君因屋外喧闹而皱起的眉头,忙低头将刚刚得来消息汇报。
沈淮序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秦奕,还是一如即往的好运。采花杀人魔流窜多地各府束手无策,偏偏就到徐州栽了?
“阿耶,听说那采花杀人魔被抓了!秦知府要升堂问审,孩儿可否去旁听?”沈知行一路蹦跳着冲了进来,满脸的兴奋丝毫不加掩饰。
其实沈淮序也有些好奇,不过也仅仅是好奇,并不会去深究,如今儿子要去,便也不拦着,吩咐黑十陪着一起去后堂听审。得了父亲首肯,沈知行一溜烟跑去府衙大堂,直接从后门进去,躲在那挂着“明镜高悬”匾额的影壁之后。
虽说不合规矩,可这小郎君身份贵重,且又只是旁听,所以也无人阻止。
堂上。
虽说这个人就是通缉令上的采花贼,但毕竟今夜抓贼只是个意外,并不是刻意为之。所以佟绍林还是依律递上状纸,将今夜抓贼经过详细说明,而墨香和绿荷则是作为证人在一旁隔断内等候传唤。
待一切准备就绪,堂外已围了许多围观的人,老百姓都爱看热闹,又听得知情人“不小心”说漏了嘴,一时蜂拥而至,把府衙大堂外围的水泄不通。
墨香听得外面人声嘈杂,不由的有些犯愁:她不想出风头,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如果今日露了脸,怕是很长时间都要生活在别人的话题中,以后去哪里都不安宁。
“官差大哥,不知待会儿升堂之时,我二人可否用屏风或是其他物什遮挡一二?实在是……”正当她绞尽脑汁想要如何措辞表达自己的顾虑时,那衙役摇摇手道:“这个不必你操心了,佟郎君已禀明府台老爷,你二人待会儿随我过去,自有幕布遮挡。”墨香心里这才踏实起来。
事实清楚,抓的是现行,状书、人证、物证皆在,一切就都顺理成章的走起流程。到了证人做证这一节,果然如她所料一般,绿荷能说的仅仅是中了迷药后被拍醒的短暂经过,其余都是由她叙述。
众人只听得幕布后一名女子缓缓道来,声音不急不徐,却又清脆响亮,无论站在哪一个角落,都能听清楚这惊心动魄的抓贼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