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在姜吹梦神游的时候,嬴洲洲又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姜吹梦一听到小郎君呼痛,她便打断了胡思乱想,先把小郎君手里的刺挑出来。
姜吹梦弯下腰,她用指甲轻轻夹住那根刺……
“呜……”嬴洲洲抿紧了唇,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影响她。
但真的太疼了!
因为姜吹梦托着的小手一直在颤|抖,导致她的指甲夹不住刺,她抬起头,想要让他别抖了,她的话还没开口……
看到小郎君一张白净可爱的小脸上,正用力咬着唇,噼里啪啦掉眼泪。
这一刻,她又想起了一边由白变粉,一边展开花叶的芍药花,还有露珠从花叶上滴落。
“滴答!”
与此同时,嬴洲洲还往前探了探头,他的眼泪滴落在女人的手指上。
泪珠子在她的手上砸碎。
原来小郎君的眼泪,是滚热的。
姜吹梦的心里变得柔软几分。
在此之前,她厌恶听到“滴答”声,哪怕是屋顶漏雨传出的“滴答”声都会让她心烦意乱,因为那是她全家被杀之夜,雨水混杂着家人血滴落在地的声音,声声宣告着她的无能!
可在此之后,“滴答”声,是小郎君的眼泪滴在她手上的声音,她不觉得自己无能了,因为她能保护小郎君。
姜吹梦提起了一口气,她也屏住呼吸,她没有叫小郎君不要抖了,因为她知道这不是故意抖的,她自己用手握紧了小郎君的手腕,这样他就抖不动了。
指甲夹住木刺的同时,小郎君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如连成线的雨滴往下砸。
这个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姜吹梦,她,不再惧怕了。
姜吹梦动作很快地拔出了木刺……
“好了。”
而下一刻,嬴洲洲扑到了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姜吹梦举着双手,她顿时有些无措,她低头看着这个紧紧抱着自己腰身的小郎君,她不阻止也不动,任由他抱着自己哭。
她的手又一次放在小郎君的脑袋上方,她想顺毛抚摸一下他,但她最后还是没有触碰。
等嬴洲洲哭够了,他才后知后觉松开手,用帕子擦擦眼泪,再将左手手心凑紧唇边,闭着眼鼓起两颊,用力地吹了吹。
姜吹梦看着他吹气的动作,她也眨了眨眼,仿佛又能感受到被他吹眼睛的感觉了。
像是和煦的春风吹过野草,野草又在疯长。
“多、多谢你……”嬴洲洲哭完了,他也吹完了手,又挪着小凳子回去,拿起筷子,他看到女人还不动,他又放下筷子,“对不起,我打扰你吃饭了,快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还有……我平常不总哭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就哭了,我哭起来是不是挺丑的呀,我下次不哭了。”
姜吹梦几次张张口,又闭上了,她想了许多安慰的话,比如你在我面前想哭不用忍着,而且哭起来一点都不丑,梨花带雨的反而十分可爱等等,但她最后还是将这些话咽回去了,不要安慰了,天黑她就走了,不想再和小郎君多说那些,因为她的心里,有些……不舍。
她不愿意承认这点,她只当是错觉。
她所有的家人都在地下等着,她告诫自己不该对人间还有什么不舍。
姜吹梦到底还是没言语,她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嬴洲洲抽泣了一声,也继续吃饭。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抬头。
等吃完了饭,嬴洲洲利落地收拾碗筷拿去院子里。
洗碗洗锅,收拾厨房,又颠颠颠的跑来跑去。
姜吹梦在院子里修晾衣架,之前的晾衣架昨夜被折断了,她重新做一个。
此时,城里瓦店的伙计也推着小推车到了门口。
一排一排的瓦片摆在了院子里,伙计卸完货又推着小推车走了。
姜吹梦让自己什么都别想了,她背起被绳子捆好的一捆一捆的瓦片,摆好梯子,准备爬上去修屋顶……
她的脚刚踩上梯子,就见小郎君放下正在洗的碗筷,颠颠颠跑过来扶住梯子。
“不用扶着,我已经修好梯子了。”姜吹梦站在梯子上,她对着下面说。
嬴洲洲还是扶着梯子,他仰着头一脸认真说:“可是你的腿还有伤呢,万一你掉下来,我就……接住你!”说着,他还张开了双臂,又想起什么,连忙说:“呸呸呸!真是乌鸦嘴!你才不会掉下来呢,反正……那我也要在这里扶着!你是我最在意的人!我担心你!”
姜吹梦的嘴角勾了勾,她看着小郎君细弱的手臂,单薄的身子,小郎君这副模样真是太可爱了,她差一点点就要笑出来了!
“你还能接住我呀?你可接不住。”
嬴洲洲“喔”了一大声,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后知后觉道:“也是喔,你这么大一只,我确实接不住你,那没关系!”说着,他还拍了拍自己同样单薄的胸膛,“那你可以砸在我的身上,我给你当肉垫!这样你就不会疼啦!嘿嘿……”
他越说越认真了!
“肉垫?就不怕我把你压坏啊!”姜吹梦的心里又轻盈了几分,她越说,越觉得小郎君可爱了。
“我抗压!不怕被你压坏的!”嬴洲洲说完,他倏地脸红了……
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啊!自己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寡夫,对一个女人说什么抗压不抗压的!
姜吹梦本来都没往这边想,她是见到小郎君脸红了,也反应过来,她绝也无半分想在言语上轻薄小郎君的意思,是话赶话说到“压”上了。
两个人都尴尬起来。
他们同时抿了抿唇,一个立刻低头扶住了梯子,一个立刻抬头蹭蹭蹭爬上房顶。
当梯子不再动时,嬴洲洲知道女人爬上屋顶了,他仰着头往上看,他的心跳得很快。
当姜吹梦爬上屋顶后,她鬼使神差想往下看看小郎君……
于是,嬴洲洲仰着头,就看到女人又从屋檐边边出现……
四目对视,两双目光又尴尬得不知道往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