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2)
乱自上作。
明华十三年,巫蛊案发,戾太子容泠起兵,败,走之荆州伏诛。
十四年春,北狄举兵犯,破兖州,下四九城。帝为其俘。时人或称“明华之耻”。
明华十五年冬,议和。割扬州城北,洪汝河为界,隔河而望,年以十万税银赂之,名目“岁币”。
崇光二年,皇四子澈即位。四年春,巫蛊之案再发,牵连甚广。帝践阼数载,励精图治。内匡世家,外退异族。如此数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雍史》
即使来到这里已经有几十年之久,萧元殊始终觉得她不能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古代人。生活在古代的躯壳中承载了一个跨越几千年文明的灵魂,她是萧元殊,也是傅卿玉,现代暮川里市菁华大学的华夏史系的大四学生。就像小说中的烂俗桥段,她莫名其妙的“魂穿”到了华夏历史上最混乱的朝代南北朝。
内有世家争权夺利,外有异族虎视眈眈,总之,怎一个乱字了得。
推脱为落水之后的混沌,这些时日即使萧元殊仍在病床上,在与母亲后续的闲话家常中,她陆陆续续知道了很多关于原主的信息,了解了她的生活背景。
萧元殊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做萧小六,她似乎回到了崇光二十一年,今年约莫十三岁的样子。令人有些惊讶的是,这一世的她与前世的萧元殊长得别无二致,皆是面容清秀,身量瘦小,就连年岁也一模一样。
这一世她的父亲早逝,家中只有她与母亲二人。母亲陈氏闺名玉梅,是个性子爽利的人,做事很利落。父亲名叫萧仲年,早年升任汴州城,做了小官。后来因为牵涉一起旧案被贬官到梁州,在外放过程中跋山涉水,因病早逝。
陈氏与萧仲年是少年夫妻,本在青州家乡老宅打点家务,靠做鱼羹售卖,补贴家用。崇光七年,萧仲年升迁,因为家乡事务牵绊,陈氏难以迅速脱身,于是两人约好于丈夫升迁次年到汴州城相聚。
崇光八年,陈氏初入汴州城。夫妇二人刚刚团聚不久,陈氏便被卷入了一桩案子,走投无路之下,幸得断案官员沉冤昭雪。夫妻两人本以为能在京城长厢厮守,结果萧仲年很快便被贬官,匆匆离去。陈氏本要追随丈夫宦游,然而一边的行囊还未收拾好,陈氏就接到噩耗,千里抬棺,领回了丈夫的尸骨。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一路兜兜转转,两人最后还是错过了。后来,陈氏不知为何没有回到家乡,而是几经辗转搬到了现居的小镇安平镇,继续以售卖鱼羹为业。
南雍有九州,荆州本就位于九州最南端,位置极远。安平镇位于荆州江左,地理位置十分偏远,距离南都汴州城数千公里,距离最近的荆州州府南阳也有几百公里。
小镇地处边陲,绿水青黛如蓝,左邻右舍白墙灰瓦,家家户户小桥流水。四周茶树满山、河网稠密,当地盛产的铜钱茶、桃花鳜鱼更是一绝。但与此同时,正因为安平镇位置偏远,官府鞭长莫及,导致当地鱼龙混杂,有流窜的盗贼,藏匿的凶犯混杂其中的这样的隐患。不过当地的百姓本性淳朴热情,家家户户相互关照,早早锻炼出与各种势力共生的智慧,大部分时候都是相安无事,有点“白沙在涅,与之俱黑”的感觉。
然而最近本来还算安定的小镇却并不太平。
昨天傍晚,萧元殊听到陈氏叫她关门进屋,一关上门进去就看到陈氏神情肃穆。坐下来听陈氏说,萧元殊才知道给他们家里的鱼羹店送鱼的刘二哥最近被打断了一条腿。
萧元殊连忙问起事情经过,原来近来似乎有一伙流寇入镇。陈氏听镇上的人说,他们已经在长宁坊等处的商户那里讨钱,美其名曰“保护费”。刘二一家不想给他们辛苦挣来的血汗钱,于是被打的很惨。
说完这些,陈氏叹了一口气,面上有点唇亡齿寒的凄然:“未出这档子事前,寻常商户日子本就尚且凑合,如今还有这“保护费”,后面的日子怕是不容易了。咱们家最近因为你落水,娘亲关了几天门,还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呢。”
萧元殊眉头紧皱。镇上的人生活说不上差,但绝对不算好,加上所谓“保护费”的明目更是雪上加霜。她忍不住问:“所有人都交了吗?”
陈氏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哪能不交呢?有的商户胆小怕事,便忍气吞声的给了,想着破财免灾。有的商户家里有年轻郎君血气方刚的,不想给,像你刘二哥领头纠集了一些人,本来想找要回侵吞的财产。却因为对方人多势众反被痛打一顿,钱没要回来,现在还下不了床。”
萧元殊奇怪:“刘二哥他们没有先报官吗?”
陈氏不知想到了什么,更为无奈:“先是报官,没想到差役和他们勾结,沆瀣一气。他们去县衙报官,反而被骂回来了。实在没办法了你刘二哥才动手。”
萧元殊也有些气结:“去临近郡城报官也不行吗?
陈氏显然也想过这个:“有人也想去临近的郡城报官,一是路途太遥远,二是有流寇团伙的人从中监视一二,根本走投无路。”
陈氏看到萧元殊眉头紧皱,连忙劝到:“娘亲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出门注意点,这样的事一年也有两三次,咱们家里还是交的起“保护费”的,别因为这个惹出些别的祸端了。”
萧元殊点头应是,她当然不打算冒然出头,她和陈氏两个人势单力薄,根本挡不住流寇团伙的报复,可心中却莫名有些不安,陈氏也说这样的事情一年至少有几次,那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如此猖獗,偏偏这次却是如此。她总觉得可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见她面色沉郁,陈氏换了个话题,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落水的。
陈氏:“当时我们在嘉宁坊的崇安渠那边找到你的,娘亲倒是知道你不会乱跑,可天气这么冷,又下着雪,水又这么深,你好端端的怎么去那里了。”
可萧元殊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落水的,只能说自己不记得了随便糊弄过去。
可陈氏听到却面色微变:“说起崇安渠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前几年镇上闹过一阵水鬼的传言,说是有个嘉宁坊的姑娘在那里穿着红裙子溺死了,死后化成了水鬼索命,你不会真的和镇上人说的那样,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