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前,五公主瞧着自己的模样,她一身素净的衣裳。
她心里头还是有些伤怀。
再明事理,她不过也是个在深宫里规规矩矩长大的小姑娘,从未离开过父皇和母后。远走他乡,终归还是舍不得。
她又想起冯熠,小冯将军,她还未见过他最后一面。大抵,这辈子也与遇不上了吧。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只是终究是不同路,他想反叛,可她是大梁公主。
天儿早,五公主都还未睡醒,还得早早起来,启程离开。
皇帝和皇后一把泪地送到了都城门外。德高望重的大臣也都来相送。
她无言,只得忍着泪水拍拍她母后的手。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她望见了她那个妹妹。六公主从小就与她不和,常常吵闹,姐妹俩矛盾可多。
可六公主万万没想到,她那个姐姐会自请去和亲。她舍不得,得知这个消息,她怒气冲冲地找到五公主。
“你装什么贤德?你!为何要自请去那儿?”她面上气愤,早已红了眼眶。
五公主无奈摇摇头,“我不去?难道你去吗?”
“你!我去又如何…我从小争你的抢你的,你就不指望着我去和亲?”她声音哽咽。
“事已至此了。”
“装什么好人!你这是去送死!蠢死了!”六公主咬着嘴唇,头也不回跑开了。
姐妹俩年岁相差不大,可性子却相差极大,五公主从小受尽赞誉,六公主不过得个野蛮公主的称号。也许是心里不平衡,她常常找她姐姐的茬。
五公主对于这个妹妹,只是觉得她顽皮,如今要离去,还是担忧她的。只是见这妹妹也没有理她的意思,她心底升出一股失望。
她正要转头上马车。就见人群中那个身影忽然挤了过来,眼眶很红,咬着唇,拉住她的手。
五公主惊喜,期待地看着妹妹的眼睛。
六公主别扭着开口,“我…我会来看你的。”
五公主打趣道:“怎么如今不讨厌我了?”
可眼前人竟然泪水直流,她缓缓道:“我从来都不讨厌你。其实,与你吵闹,只是觉得你每天被关在那里学这学那儿。每次与你闹玩,母后都会罚我,然后…放你休息…而且,我刁蛮宫里的公主都不爱带我玩儿,只能找你吵嘴…”说完她低下头。
五公主愣住,原是如此吗?她遗憾自己不能早点知晓她这些心思,也庆幸终于在离开之前知晓这妹妹从来都不厌烦自己。
她握住了六公主的手,“我也不讨厌你。你可得好好的,听闻你喜欢那临安傅家公子,倒是可得让父皇给你指婚呐…”
她笑得开心,只是泪水早已经溢出。
皇后见这一幕,忙上去抱住两个女儿。皇帝不忍,只道:“皇儿此去,多多保重,多与你母后通信…”说罢便背过身。
可再舍不得,终究也要离开。车马启程,浩浩汤汤的送亲队伍离去。
登上马车的一瞬,五公主终于哭出了声。
因着情分,何莜也在那人群中目送五公主远去。她心中愈加忧伤。
送亲队伍离去后,皇帝与皇后还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其余人也不敢离去。
她分神时,注意到有个人坐在轮椅上,身后还有个小太监。
她疑惑,侧身问着身边的侍女:“那位公子是?”
侍女顺着何莜的目光看去,恭敬答道:“这是四皇子殿下。”
何莜缓缓点头,她似是想起来了,听闻几年前四皇子狩猎,马惊了,摔下来断了腿,再也没好过。
她未曾见过四皇子的模样,都说他性子冷淡不爱见人,从未出席过什么大场合,连太后宫中都不曾去过,所以她不认得,且他站得靠后,又不与人交谈,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
不知前面说了些什么,人群散去,侍女引着何莜坐上马车,在帘子放下的一瞬,那四皇子恰巧在她不远处。她瞧清楚了他的模样。
眉眼温和,像是个貌美书生,如此好容貌。脸色苍白,似是病了很久似的病美人。
只是何莜在看见那双眼睛时,她愣住了。
四皇子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缓缓转头,对上了何莜的目光。接着温尔一笑。
再温和无害,可那双眼睛,瑞凤眼,上挑的眼尾,她见过。
她太熟悉了。
这双眼睛。
是黑衣人面具下的眼睛,是那日在都城放走她的,盔甲下的眼睛。不知为何,她就是认出了这双眼,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就是觉着就是那双眼。
四皇子被人推着很快离去。何莜愣愣放下帘子,轻声道:“走吧。”
他为何要看自己?他认得自己?为何会是四皇子?明明他们之间毫无交集。
不过,可似有可能是她认错了,这四皇子明明就是个断腿的。可…那双眼睛,还有他刻意看向自己的模样,她不会瞧错的。
回宫后,她慌忙问着侍女:“四皇子如今可在宫中?”
侍女疑惑,“四皇子常年在宫中,不见人。”
“可我要去见他。你带我去。”她语气急切。
侍女虽然不解,还是照做了,引着她到了四皇子的住处。“公主,只怕是见不到,这四皇子从不见外人。公主怎得想起寻四皇子?”
何莜只道:“有些事儿。”
四皇子住处离太后宫并不远,不过一会儿便到了。
刚准备敲门通传,门就推开了,一小太监笑着道:“安宁公主。请吧。”
侍女有些吃惊,想跟着进去,却被拦下。她跟着小太监进去了。
院内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穿过长长的小路,到了后院,才有一个亭子。
亭中人正是四皇子。他墨发垂在腰间,发带半拢,侧眸一看何莜。他竟然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来,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四皇子您…”何莜吃惊。
小太监识趣退下。
“公主,你可是认出我了?”这声音,没错了,就是那音色。
何莜慌张地看着四周,道:“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