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椅背上!
连疼也顾不上喊,她骤然瞪大了瞳孔。
沈行钧不知何时来了自己身前,一只宽大的手紧紧握着一支青色尾羽的利箭!
那箭锋利得很,生生刺破了他的手掌,滴下的两滴血和着她被擦落的发丝落在那庚帖上,让那庚帖几乎更看不出模样。
生死一线,她愣在原地,薄唇颤了几颤,却是说不出话。
她终于明白那个侍卫死前为何一声也发不出了。
看着箭的来处早已空无一人,沈行钧面色阴冷得厉害,喝道:“少川!”
少川自幼习武,亦是注意到了利箭脱弓之时空气中的微妙变化,他下意识地拔剑去挡,却想起来——
他担心殿下再用剑恐吓小姐,给扔到边上去了。
只这一刹晃神,他便知已来不及,若不是殿下身手快,小姐怕是要命丧当场。
无可辩解,他跪了下去:“属下失职,请殿下降罪。”
沈行钧手一松,那青羽箭直直落在桌上,与杯盘相撞,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
他语气凉得像冬日石潭里的冰:“剑呢?”
少川不敢应答,却更不敢不应,颤声道:“属下……属下未带在身上。”
他足下发力,少川登时翻在地上,滚了几番又生生撞上了柱子,却顾不上去捂,伏在他身前大气也不敢出。
忽然间,他感觉有一股很小的力量拽住了自己的衣袖。沈行钧转过身,恰看到青杏蜷在木椅上扒着他袖口,双眸湿漉漉的。
她声音轻得像云:“王兄,不怪他的。”
她的手又向他手心挪了挪。
“对不起,害王兄受伤了。”
指尖触碰到他掌心的一刻,明明离那道伤口还有些距离,她却觉得他整个人狠狠一抖,随之她的手便被重重甩开了。
“只此一次。”他阔步向门口走去,对着地上的人警告道,“带她走。”
行至门外,他突然踉跄一步扶住墙角,受伤的手用力捂住心口,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失态,身旁的侍卫没见过他如此,个个屏了气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他摊开手,细细看着那道不大的伤口。
方才她指尖触上自己掌心的那种感觉……莫名的熟悉,好像在什么时候有过一样,酥酥麻麻地让人难受,往深处一想,又觉头痛难耐。
她说她……来过京城?
-
屋中静了下来,少川转头看着沈行钧的背影,默默起身将丢落一旁的剑别在腰间,一只手护在了青杏身后。
“一击失手,他们暂时不会再来,但这里终究不安全,属下送您回府。”
青杏抬头看向他,眸中水雾未散,轻轻问道:“少川,你疼吗?”
少川微怔了下。
他不太会回答这种问题,自幼年入王府以来,他听得大多都是些冷冰冰的命令,倒从未有人这么问过。
略一迟疑,他答道:“属下本就是为保护殿下而生的,方才自作主张令手中离剑,险些害了小姐性命,又让殿下受伤,是天大的失职,尚留着性命已是恩赐,怎敢再计较其他。”
青杏在他的保护下向外走着,听得这番几乎和她如出一辙的回话,更低了头:“抱歉。”
“小姐为何总是道歉。”少川忍着胸口的剧痛,对她笑了笑,“小姐身世凄苦,属下理解小姐这般诸事爱往自己身上揽的性子,但是这些事情可完全怨不得小姐。”
“待属下查出射箭的凶手,必会给小姐一个交代。”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宽慰的话,青羽箭……他知道是皇室的专用箭,这个交代,他未必能给。
她不知缘由,心下感动,讷讷地点了点头。
“少川,那你方才……为什么把剑扔了呀。”
“……”少川沉默片刻,“其实殿下人还是很好的,小姐与殿下有婚约在身,若是相处得来,属下私心还是希望有人能够真心待他。”
青杏有些疑惑了。
无论是传闻还是亲眼得见,沈行钧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怎得会有人说他人很好,怕不是被他那张脸迷惑了心神吧?
不过也是了,刚刚千钧一发之际,无论他是不是本能使然地出手,于自己来说也是救命之恩,父王教过她礼数,是不该随意编排有恩之人的。
没有再纠结这些,她问道:“难道少川不是真心待王兄的人吗?”
“属下是忠心,”他很快应道,“与小姐不一样。”
她更疑惑了:“哪里不一样?”
少川这次没有再答话了,只为她掀开了马车的蓝色绸帘,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马车旁竟多出了不少身着黑衣、手持短刀的护卫,乍一看上去怪吓人的。
她提起裙摆:“王兄呢?”
“殿下应当已经回去了,”少川轻声道,“他生气的时候,惯喜欢独来独往。”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脚上了马车。
半个身子都要进去了,后面忽然传来一句:“等一下!”
她好奇转头,却看到方才盯着她看的小二冲了过来,几乎是同时,无数把剑便架在了那人身上。
“我没有恶意!”小二急道,“我……我问一个问题就走。”
他个子不高,看上去年纪也不大,身上搭着的净布随着他的动作,险些落在地上。
“你...是青杏吗?”
她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口。
他还在继续说着,“祈林县临水巷西头青家的,青杏?”
“你是何人?”少川神色凝了凝,手中剑握得更紧了些。
“我叫洛昌!”他急得往前一步,抵上剑梢有些凉凉的,“杏杏,你还认识我吗?”
青杏跑了下来,脸上是极为少见的惊喜:“洛昌?!”
她识得这个名字,自小她就住在他家隔壁,那场要命的大雪中,他还掰给过自己一小块馍,虽然冷了有些咬不动,但比起树枝杂草,到底是能入口的东西。
不过被父王救走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