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天,商云已经困得不行了,奈何与崇应彪同车,她不敢直接睡去。
他垂着眼眸,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用丝帕小心擦拭着。
只一眼,商云便认出来,那是崇城产的匕首。
商云本想和崇应彪聊一聊他的故乡,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奈何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她就有些不忍开口了。
他专注地凝视着匕首,即使匕首已经被擦得很干净了,他还是没有停手,表情认真得有些执拗。
再结合他手中昂贵的丝帕,商云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这把匕首大抵是某个重要的故人赠予他的,他此时在思念故乡,她最好还是不要开口。
商云捂住嘴,悄咪咪地打了个哈欠,蜷缩在马车一角犯困。
车内一时寂静无声。
商云正要进入梦乡,马车忽然一个颠簸,商云没防备,直直地朝崇应彪滚过去。
崇应彪眼疾手快地扶住商云,一把将匕首插.入鞘中,掀开车帘:“怎么驾车的?”
车夫吓得连连告饶:“大人恕罪,大人恕罪,路中有一颗石头,小人没看到,大人恕罪!”
“回去领鞭子。”崇应彪打断他的求饶,坐回座位上。
商云扯着衣袖爬回自己的位置:“大人息怒,天色已晚,车夫看不清也是常事。”
他抬眸看她:“无碍吗?”
商云摇头:“是我没坐稳才摔了一下,无妨的。”
他忽然进前来,一把捏住商云的手腕,将手翻了过来,她被他拧得生疼:“疼疼疼——大人手疼——”
他松开商云的手,眉头紧蹙。
顺着他的视线,商云看到自己的袖口划破了一道,破口整齐,应该是方才被他的匕首划到了。
商云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翻开袖子,直到确定手臂上没有伤,才后怕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以后再不敢戴这么锋利的东西了,好危险……”
崇应彪看了她一眼,将匕首收回袖中。
商云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抿了抿嘴,继续打瞌睡。
马车微晃,崇应彪望着缩成一团的小姑娘。
这就是他的妻子,她今年十三岁,比他的妹妹还要年幼。
他掀开一角车帘,声音压得很低:“慢一点。”
车夫连忙勒住缰绳,驾驶着马车缓缓前行。
车壁晃动的幅度减小了许多,小姑娘呼吸越发平稳。
崇应彪静静地看着商云,就像是隔着数千里,眺望着故乡的那座坟茔。
————
成亲半年,崇应彪随军出征,征讨反贼。
出发前,商云替他卜了一卦。
“大人,此次出征,若遇险情,诸位将军可救你于水火。”
他捏了捏商云的蓍草:“听闻西伯侯也会占卜,不知你与他相比如何。”
商云将蓍草整理好:“我怎能与西伯侯相比呢?不过是担忧大人的安危,才试问一卦。”
他嗤笑一声:“你最好祈祷我没有遇到险情,否则我把你这些草都烧了。”
商云低眉顺眼不说话。
等他走了以后,府上由她做主,时不时回娘家住一两个月,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偶尔前线战报传来,商云更多地是听到太子殷郊奋勇杀敌,西伯侯之子姬发忠心护主的消息,关于崇应彪的消息很少。
四大质子,姜文焕乃王后之侄,鄂顺是太子堂兄,姬发与太子交好,这样看来,只有崇应彪没有强力的靠山。
甚至,他与崇城的关系也不好。
二人成亲两个月后,崇城那边才姗姗来迟地送来贺礼,崇应彪只看了一眼,就冷着脸走开,留商云一人应对崇城的使者。
商云和使者没说几句话,他又拉着她的衣袖离开,一个眼神都没给那位崇城使者。
商云有些急:“那是你父亲派来的人,不能冷落他。”
他冷笑:“日后崇城的人再来,你也不必去理,反正我是帝君义子,与他再无半分干系。”
他的嘱咐很没有必要,因为在他走后,崇城的人压根儿就没有来过。
两年后的隆冬,大商的军队回朝。
白雪纷纷扬扬地落在街道上,商云挤在人群中,试图在黑压压的军队里找到崇应彪。
打头的是帝君子受,他威武不凡,目光随意一扫,便是睥睨山河的气势。
紧随其后的是太子殷郊,姬发稍稍落后一步。
再往后应当就是他了,商云踮起脚努力寻找他的身影,无奈人太多了,她没看到他,只听到马蹄整齐的踏步声,还有朝歌人民山呼万岁。
凯旋仪式结束后,商云回到家里,等他下朝回来。
等到傍晚,他仍旧没有回来,商云叮嘱仆人准备好饭菜和热水,揉着眼睛往寝室走。
崇应彪出征以后,商云就换了一间卧室,毕竟他房间的那个卧榻太小了,不能让她翻来滚去。
反正这个家都由她来安排,她就给自己选了一个最大的卧房,若有闲情逸致,就睡到日上三竿再起。
仆人已经烧好了火炕,商云躺在软乎乎的被子里,没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商云只觉得胸口憋闷。
商云吸了吸鼻子,难道是因为在风雪里等崇应彪,被风吹得高热了?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商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看到闪烁的烛光,还有一片淡淡的阴影。
微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我都还没回来,你就睡了?”
脑袋转了一会儿,商云才反应过来,崇应彪?
商云被他捏住鼻子,声音闷闷的:“我以为大人今夜宿在宫里。”
他转身解开披风:“清点战功花了点时间。”
商云从暖呼呼的被窝里爬出来,伸手去接他的披风:“大人征战四方,辛苦了辛苦了。”
崇应彪蹙眉看着她,自顾自将披风挂好:“冷,你睡你的。”
商云还是讨好地去摸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