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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口鼻溢血,霎时浸透面罩。
田夏一把拽下蒙脸布。
果真是……好一张熟到不能再熟的面孔。
“燕人翟晃!我阿娘人呢!她到底在哪儿?快说!”
原来这名刺客,正是田夏幼时的狐朋狗友——张灵通。
实则是天子平指派来的监工。
因文姜咬舌一事,天子平大约情急之下,透露了张灵通的真名。
“翟”是早已覆亡的北燕的大姓。
“和燕公主”并不是真的公主,而是另择美人代充。
不管美人所属何家何派。
为免泄密,其相关者,理当要被禁口处理。
但不知是谁将这秘密,透露给姚公。
引火烧山,导致北燕的灭亡。
姚公明知实情,为保姚家门面,绝不外泄。
依其个性,必然会把传达消息的人灭口。
如果那个人尚存至今,只有一个原因——受到“更高”的庇护。
“说!你是不是为保和燕才受他指使,出卖情报给姚公?阿休!先别让他死了!”
张灵通身后那人探出脑袋,自己一手拉下布罩,露出日晕镶边的脸面。
正是阿休小弟。
这么久不见,他的样貌越发似他阿娘。
也就越发似他姨母了。
“姐认识这人?”
阿休一边问着,手也没停。
姐说“留活口”时,他瞬间偏了刀。
但他们所用弯刀特异,就算险险避过要害,也绝难保命了。
只能暂时拖一口气。
阿休不敢拔刀,小心扶托张灵通到车下。
轻轻放他侧卧在地。
用手垫高颌部,以免血水回呛。
田夏随即跳下车,转到张灵通头前蹲下,收起刀,凑面贴近。
“我娘……还有和燕公主,都在哪儿?兄弟,最后了,看在以前的情分,给我一句实在话吧。”
张灵通笑了笑:
“她们…她们都被藏在……这世上所有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永……”
未等说完,呛咳两声,张口吐气。
就像离岸许久的鱼,眼也浑了。
无谓地开合嘴唇,再也发不出声音。
田夏陷入一阵深深的默然。
起身看了阿休一眼,往后退开。
阿休意会,转动刀刃,搅断筋脉,猛一拔刀。
张灵通立时断气。
兰夫人趴在车前看到这一幕。
心中悚然震撼,半分动弹不得。
另外几个随同而来的刺客,眼见变故横生,行动有所迟疑。
阿休朝他们面前丢出几枚金锭子,笑嘻嘻道:
“兄弟们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没必要枉送性命。”
那几名杀手只受雇杀人,不知对面身份。
但见团队里有人反出,想必雇主势力已遭渗透。
他们也都是老道的,害怕再有后手。
捡钱闪人,不多纠缠。
田夏对阿休道:“你早到车边,还故意放人上来,什么意思?”
原来,阿休通过私募,假投苏离。
实际上苏离并不在明面上,雇主另有他人充当。
就算有人漏了口风,也查不到苏离头上。
阿休自有渠道,才能精准定位。
只有混在刺客当中,才能及时救援。
他是可以提前下手。
所以他姐说得没错。
“谁叫姐随便改嫁,反正不会有事儿,就当小弟打个招呼呗,姐最讲道理了。”
田夏这时没心情陪他贫。
愣愣注视着地上的尸体。
张灵通满身披血,双眼半张。
他的眼,在活着时,总是亮闪闪的。
虽然满脸精明,眼神却格外清澈。
也许因此,田夏才会喜欢跟他一起胡闹。
直到现在,也很怀念那段交际。
阿休见田夏杵着不动,自觉没趣,挠了挠头。
“要不,找块好给他葬一下吧。”
“先脱光了,检查身体上有没有纹记,尤其是头皮。”
“那要等了,剃子没带在身上。”
田夏抬头观望战况。
因太子这一路需要掩藏行踪。
带的人马不多。
对手质量不咋样,但蚁多噬象。
渐显逆势。
“还不叫援手?”
“不急不急,再让他们顶一会儿。”
阿休翻查张灵通的身体,不忘观察场上局面。
等护卫兵消耗够了,才吹起号子。
四方散骑,从岩隙间奔走而出,源源不断。
有阿兰部的小兄弟们,也有没见过的。
都作牧民打扮
骑术高超自不必说。
对敌也颇有策略。
他们多不正面相迎,而是借助骑行游走突袭。
运用小型阵法包抄敌人。
一旦出手,必要取命。
这种游骑歼灭的打法。
一看就是将军的套路。
只是相对环境稍有变动。
阿兰部那些孩子的身手,比杜宪率领的骑兵队灵活多了。
可以在马上腾挪自如,擅长近战。
他们惯用的兵器,也更适合贴脸穿刺。
弯刀似镰。
利用马跑的惯性,勾住脖子,收割人头。
将军很会因材施教。
驯养和放养的区别,一目了然。
眼见局势倒转,敌阵中传出尖细的哨子声,是退兵讯号。
那些杀手听闻哨声,哄然散开。
各自朝不同的方向窜进岩石间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