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在人群里追寻明莲容的身影。
“脑子丢在师门了,不认得堂上的匾额?”
声音从身后传来,明高卓笑呵呵地起身,跟明莲容站在一侧。
半晌,一位身形孱弱的小娘子执着丧杖踉跄走进厅堂。此人衣着孝服,面色凝重,衣摆处尚挂着山上小路的枯枝,还有几处不知被何物给划破了。
“小师傅,请教一下,这人是谁呀?”明莲容低声问一侧的弟子。
“应该是沈员外的那个女儿。”
明莲容道了谢,扶额沉思。片刻,明子卿在几位内门弟子的簇拥下,快步到沈余音面前,好言好语地问着。
明子卿方及弱冠,就已是青阳峰的首席大弟子,且不论堂下而立的芸芸众生,甚至不惑的常驻嘉宾,不可不谓之“年少有成”。又是生得仪表堂堂,谈吐温文尔雅,很容易就成了山上弟子们的“老父亲”。
沈余音红着眼睛,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反而在堂内反复环顾着,终于将目光锁在明莲容身上。忽然抬手指向明莲容,哑声说:“小师傅好生面熟,我们哪里见过?”
堂内目光落在另一边,明高卓拍了拍明莲容,明莲容回过神,沈余音已到了自己面前,果然被吓了一跳。
“小娘子有何贵干?”
沈余音紧紧攥着她的两肘,霎时换了副阴鸷的目光,冷声说:“小师傅既说家父中毒,却含糊解毒之法,还请小师傅尽管开口,沈家出不了的,我夫家可以。”
“姐姐还是不要故作玄虚了,”打量了几遍沈余音的孝服,明高卓在一旁唏嘘着,“还是速速告诉沈娘子吧。”
“住口。”
明莲容心说沈娘子都穿成这样,自然事已晚矣,明高卓还在旁胡言乱语。
此时明子卿跟了上来,对沈余音说:“沈娘子关心则乱,她就是个外门弟子而已。”
“外门弟子?”沈余音嗤笑地瞥了眼明高卓,泪痕黏着杂乱的鬓发,“还有小厮陪着。小师傅可不要骗我等妇人。”
明高卓双眉倒立,抄起袖子就要动手,明莲容踹了他一脚,瞪他道:“不可无礼。”
“姐姐说什么呢,”转念间,明高卓另生一计,神色变得愈发兴奋,推搡着明莲容就要出去,“我陪姐姐们下山。”
明莲容也有意下山,顺着明高卓演了下去,在众人面前愁容满面,不知如何是好。半推半就间,三人就出了院门,明子卿交代过二弟子后也跟了去。
方走了一半的路,沈余音许是抬手抬得累了,就停了步子,从怀中摸出根做衣服剩的废布条,将自己与明莲容的手牢牢地绑在一起。
明莲容看沈余音路上一直擦着眼泪,也全然不怕路边盘着的青蛇,心下也不禁生出几分佩服,心说:自己初来彭城时,就多有听说沈员外是位时时布施的大善人,想来儿女便也都是孝顺的,小娘子一时接到噩耗,定然接受不了。
便贴着沈余音温声道:“沈娘子宽心,生老病死乃是人间自然规律,人早晚都有一死,人力干预不得。”
沈余音冷笑了声:“人力如何干预不得?”
明莲容说:“娘子既然认定是中了毒,倒不妨给子卿解说解说,子卿才好对症下药呀。”
“……”
沈余音此时才恢复了些理智,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今日冒犯了各位师傅,待家父醒来,妾身再上山拜谢。”
沈余音带他们往彭城郊外走时,明莲容便已心生不安,知道事已晚矣,也违背了自己当初的意思。
果然,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一群打手围住了送葬队伍,两方对峙良久,停滞不前。沈余音似乎忘了胳膊上还绑了另一个人,牛车尚未停稳,就已翻身而下,叫明莲容栽了个跟头,摔破了手心。
不等明莲容表达痛楚,沈余音就已拉着,也可以说是拖着明莲容到了棺椁前,三下五除二地拆了碎布条,抓起明莲容的手直举向天,高声道:“神仙已至,妖怪现形!”
明莲容也顾不得疼了,忙摆着手:“我不是,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