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高卓这几天在做什么？”
同在藏书阁的一个女弟子回答说：“前日收了一批弟子，眼下应该在学堂受教。”
明莲容慌忙放下手中的卷轴，拔腿就往山腰跑去。每开学堂，众外门弟子必要到场，明高卓若是寻不到自己，定会打上门的。
没一刻钟，明莲容就到了学堂廊下。堂内只回荡着关莹冰冷的声音，不闻其他杂音。正好后门半掩着，明莲容瞅准后面空位，提着衣摆尽力压着身子，动作小心地爬了进去。
关莹注意到明莲容，话头顿了一下，又淡然自若地继续讲着青阳峰的规矩、考核标准及入门指南。
环顾了一周，也没有发现明高卓的身影，明莲容正疑惑之际，忽然想到依他的性子，说不定现已回了裕城。眉头才顿时舒展，五脏六腑格外通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畅快了。只恨师姐此刻不在身侧，不然还能与她酣畅共饮。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关莹霎时住了口，目光毒辣地盯着后面，明莲容沿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笑容戛然而止。
竺空青和竺期昭混上了山，与一旁的弟子换了座位，正抬手要戳明莲容。
眼见关莹拿了戒尺就要过来，明莲容赶忙摇头示意，情绪激动地五官乱飞。他们门派最厉害的两个人若是在此地吃了瘪，劈死一个她自然不在话下。
关莹会意，咬着牙继续说着。
两个竺忙高兴地戳了戳明莲容，明莲容咬着后槽牙笑着点点头，指了指宣纸，回过身借了邻桌的笔墨，在纸上写下：“作甚。”
对折三次便递给了他们，身后又是一阵骚动。明莲容侧眸，忽然看见角落沉睡的明高卓，嘴角微扬口水隐隐露出，忍不住捂嘴笑了下，还有意给关莹递个眼色。
关莹一贯不畏权势，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她一边讲着一边踱着步，不紧不慢地来到明高卓案前，一个戒尺下去，露在外面的胖手霎时红肿热痛，明高卓应激起身，满腔怒火，对上关莹的眼后立马软弱了下来。
明莲容偷笑之际，一个凌乱的纸团正砸着自己的头，拆开后果然是两个人的字迹。
“保护外甥，舅舅有责。”
“背故向新。”
明莲容嘴角再也撇不下去，凑过身子问邻桌弟子：“小师傅，请教一下，这位师傅讲了多久？”
“不到两刻钟呢。”
明莲容道了谢，抬起胳膊倚着头，目光呆滞，望向窗外，心中无奈，脑中盘算着怎么甩开他们。
“外甥快回信呀。”竺空青伸长胳膊用笔戳了戳明莲容。
明莲容吸着肚子贴着桌案，愣是装聋作哑。弹指之间，身边地板上多了数不清的纸团。
关莹终于忍无可忍，趁着空隙，箭步冲了过来，一把将明莲容提了出去。
“你刚才怎么拦我？”
“天虎宗宗主竺有涂听说过吧？”
“蛮有名气的，怎么了。”
“人就两个师弟，都在这儿咯。”
“要眼看他们作威作福么？”关莹怒火中烧，不愿再看一眼堂内，“小师叔想怎么办？”
“一不做，二不休，”明莲容抬手指向下山之路，“怎么来的怎么送走。考核什么时候开始？”
关莹恍然大悟，眼角肉眼可见地降了下来，忍不住提声道：“师叔来之前，师父就已给子卿师兄留信，让早日进行外门弟子的考核，为之后医师大会的选拔腾出时间。师兄近几日在阁楼里绞尽脑汁地出题，应该日期不远。”
“师姐，我们才上山不到一旬，这就要考核了嘛。”
门上趴着许多头颅，明莲容着实吓了一跳，不知他们何时开始偷听。
“从师叔那句就开始了。”竺期昭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衣着外门弟子的青衫，身形高挑，超出寻常人一头多，自上而下地勾唇望向明莲容。
“师叔？”
满堂骚动，纷纷猜测着，裕城师门来的师叔，怕是正藏匿在众人之中，目光纷纷落在从不采药的明莲容身上。
不待明莲容递眼色，关莹柳眉倒立训斥道：“扰乱课堂秩序者——”
明莲容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伸出了手心，顿了顿含泪道：“当罚二十戒尺，师姐不必客气。”说罢便半闭双目。
手心忽然一热。
不是戒尺！
明莲容再抬头，就已被一双温热有力的手给拽了起来，是竺期昭。
竺空青卑躬屈膝地揽着关莹往堂内走回，一边还在下面夺她手中的戒尺，一边推开围着的弟子。再坐回时，自己席位已被他们二人占据。竺空青挑了挑眉，径直落在明莲容一侧。
明莲容被他们二人挤在中间，全程低着头装聋作哑。继母竺娘子是看上了掌门的脸，两个竺又是疯疯癫癫，见色起意。好歹是个侠气的剑宗，怎么满门俗子。
今日学堂之难终于收场，关莹目光短暂地在明莲容身上顿住，又自然地收了回来，径自回了山上。
“你说，她真的是裕城来的师叔嘛？”
“不好说。是的话，混到外门来张扬么，若不是的话，关师姐怎么还与她走得那么近。”
“打住，”明莲容推开他们二人，指向角落里的明高卓，“没人瞧他眼熟么。”
说罢便着手收拾他们二人扔在地上的废纸，搂着走了出去。
两个竺果然跟了上来，明莲容引他们停在两个房舍间的小路，搁下废纸后擦了擦手，正容说：“两位——”
本要说“两位长辈”，看他们行事乖张，与明高卓一般顽劣，明莲容吞回“长辈”两字，“既然上了山，学不学的无所谓，只希望两位不要打搅到旁人。两位止步吧。”
“小外甥要往哪里去？”
“沦落红尘，不问去途。”
“上山偷闲吧，”竺期昭咳了一声，蓄力道，“高——卓——”
明莲容方才下山途中卜了一卦，果然下山容易上山难。他们二人毫无正事，似乎将跟着明莲容作了全部，一人谄媚，一人偷药，甚至追到了药房。磕磕碰碰间，竺期昭多番向明莲容腰间的药袋下手，均被明莲容一一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