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灵树。
当然,魔境里的魔族同样喜欢黄金。只是苦于不能踏出魔境,难以采摘罢了。
就有这么一棵小树,落根的地方距离魔境实在太近。其余的灵树都劝告小树压制自己,不要生长的过高。小树却不愿听从,而是照常生长着,终有一日,她的枝叶越过了边界,伸向了魔境以内那阴森恐怖的地方。这时,那些魔族笑着告诉瑟瑟发抖的她。
“你的主干在人间,我们砍不到你的身上去。把这点枝干全部折了也没什么用,这样吧,你每个礼拜向我们进献一片金叶,我们就不妨碍你长大,不然的话,你长一寸我就砍一寸,怎么样。”
你把那些越界的叶子舍弃了,永远做棵小树吧。其余的灵树这么劝她。
可她最终答应了魔族的要求。
金叶对于灵树来说是血肉般的存在,倘若一次性采摘过多就会提前枯死,小树强忍着疼痛,抓住机会生长长大,也最终如愿以偿,成为了整片树林中最高最强大的一棵灵树。
可是,当她延伸进魔境的枝叶终于足够多时,那些魔族竟抓着这些枝叶,让灵树的树干整个弯折了下来,把全部的树冠都给强行纳入了魔界。灵树怪异地扭曲着,横贯着魔界和人间,它们折光了她的金叶,踩着她的树干,说道:
“你就这样一直呆着吧,等哪天你长不出金叶了,你也会变的和我们一样的。”
她匍匐在地,树汁流在地上,就像血一样。
魔境的边境渐渐扩大,最后覆盖了灵树所在的地方,除了她以外的灵树都惨遭损毁,只有她被认为是魔族的一员而而活了下来。魔族每周仍然会折走她新长出的金叶,她撑着一口气,明知道可能没有熬出头的一天,却一直坚持着,不肯向那魔气屈服。
连她自己也没想过。熬出头的一天竟然来了。
柔和的银光笼罩了魔界肮脏的土地,那肆意生长的边境线终于回缩,远远地离开了她的身下。
这个过程如此短暂,她只来得及看见那人远在天边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壮观而美丽的....由灵气构成的四柄通天彻地的长剑。云层打开,清浅的金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圣洁而辉煌。
只是这一眼,她便爱上了这个人。
那是她的恩人,来救她的人。
魔气和魔族都消失了。她的束缚被一名孩子解开,孩子的身上,有着恩人类似的气息。
“仙尊说,这个地方不能荒芜,得有人守着,维持生气。你愿意守在这里吗?”孩子问她:
“如果你愿意的话,十年之后,你可以来洛滂,仙尊会将你收为童子。仙尊还说,你如今金叶所剩无几,所以千万小心不能被魔气动摇了心智,否则,一旦入魔,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她疯狂地点头,林冠因她剧烈的动作而薮薮地落了一地叶子,赤红如枫。
只要,能再见到那个人的话....
十年,对于一棵树来说,又算什么呢?
可是,她没有想到,不过是区区五年,比先前还要可怕的多的魔气卷土重来,这一次,她似乎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奄奄一息的她突然想到,为了不辜负仙尊的期望,她不是还有一个选择吗?
“你还有一个选择,就是选择死。”
业挽低头看着脚下逐渐干枯的树叶,想来阿宁已经咬断了这只树鬼的心根罢,只等其戾气完全消散,业挽就可以将她的一部分鬼气纳入自己体内——这也就是她此番冒险的真正目的。
“但是,身虽死,执念不死,所以你变成了鬼,受想要见那家伙的执念驱使,跟着魔气潜入了要被送给仙尊的山河图里.....”业挽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几分怅然:
“真是悲哀。”
“你自己也不明白吧,为什么当初支撑你坚持下去的信念,最后让你变成这种丑陋的模样,是不是不论怎样都逃不开变成怪物的结局?这一点,不止是你,我同样也不明白。”
“这个世界,似乎从来没有给过你我选择呢。所以我实在想要看看,这另一条路,究竟是什么模样……”
也许,就是因为这过于遥远的距离,让树鬼比起庄冥本人,反而对他的四方剑阵有着更加深刻的印象。这才坚信使用四方剑阵业挽就是那个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仙尊。
而其他仰慕庄冥的人,恐怕也是如此。
……真是可悲啊。庄冥。业挽想。
满天下都是敬仰你的人,可这些人,却可能连你的相貌都记不住,只记得你身后那耀眼的光辉罢了。
“业姑娘?”
远处雪地上的小黑点狂奔而来,成功的喜悦在看见站在庙外的业挽和身边的树鬼后变成了惊恐,叫声离那么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是要花一番神气糊弄了,业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却听见阿宁大喊:
“业姑娘,小心身后——”
“什....”
阴影将少女整个笼罩。业挽扭过头,却见树鬼的身体突然膨大,粗厚的树干撑开她的衣服,一只血红的眼睛在沟壑密布的树皮上缓缓睁开,本该死去的树鬼竟在短短数秒内变作了一只狰狞庞大的怪物,而巨大的树臂正朝着业挽迎面抽来。
来不及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阿宁已经摧毁了树鬼的心根啊——
业挽闭上眼,可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袭来。
谁救了她吗?
她本该心存侥幸,可这气息却让她心下一沉。
不会吧....
像是逃避一般,她许久才睁开眼睛。可即便她低着头,从四周飘下的雪一般的灵力余烬和这满溢着压迫力的气场也还是于顷刻间,将她所有的侥幸击个粉碎。
这是四方剑阵的气息。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缓缓说道:
“此鬼已是半魔之体,你不该只斩她的心根,应该连同她的情根一并斩毁,方才妥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