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只知,城门打开,死的,不只是江南灾民!”太子脸色由涨红渐转为坚定,“当下快要入秋,秋后便是冬,越是深冬越是难熬,二姐姐你比我更清楚,混乱少粮的深冬将会面临什么处境。”
昭平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身侧的吴非辞,道:“吴阿婉,你说。”
跟随昭平入宫这么多次,每当她被允许说话的时候,都是倒霉透顶的时候,上一次便是,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该说什么才能免受皮肉之苦呢?上次被打了手,好疼。
吴非辞的双手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屏息半晌,两只手交握在前,脚下稍进半步。
她眼眸低垂,模样谦卑,语气却坚定道:“太子殿下今日若是弃江南而保盛都,民众便会相信,太子殿下明日会弃盛都而保皇城,弃皇城而保东……”
“无知婢子!”太子双指如利刃出鞘般,几乎直戳吴非辞脑门,怒极道:“简直放肆!”
“六郎!”昭平沉声警告,以免他当真对吴阿婉动了手。
“二姐姐!”太子怫然振袖,上唇颤抖着欲要将什么话破口而出,却突然转头怒视吴非辞,道:“若当真到了要保皇城保东宫那一日,本太子也先斩了你!”
太子怒气烈烈,直接烧在吴非辞身上,使得她越显局促,抿唇不敢言语,拘谨地低着脑袋。
“李六郎!”昭平宽袖一甩,打在太子肩侧,斥责道:“你指桑骂槐骂谁呢?”
太子气结,愤然出了宫,还不忘叱一句:“刁奴恶婢!”
吴非辞:“…………”
吴非辞怀疑太子当真只是想骂她而已,并没有指阿婉这棵桑树,骂昭平这棵槐树。
太子气盛,在昭平这般从容持重的姿态下,他难免落了下风,但他所言却不无道理。
盛都的城门若是打开,大量无宅无田无业的灾民们涌入,必然会引起更多的抢掠杀烧,将原本平和的盛都城搅得一团混乱。
紧接着便是米粮紧缺,商人逐利,粮价再怎么压制都会飞涨。
这几日的廷议兜兜转转都离不开这两道难题,而太子竭力阻止江南灾民入城,昭平反之。
此时的吴非辞以为,在周淮自戕当日,太子对昭平再三阻拦,只是因为他知道昭平若处理此事,定会大开城门,两人政见不一,那日才在鸾驾前起了点争执。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昭平,不只是书中匡扶正义的女主,还是浸润在多年皇室斗争当中的公主。
灼日炎炎中、疾风骤雨里浇灌出来的,从来不是娇嫩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