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他转身。胡侍郎挽留他:“都办好了?”“还未。”
胡侍郎叹气,放了他离开。
太医是就近街坊里正在用饭的张御医。三十五上下,一把短胡,青衣无补子,急匆匆提着箱。张医师将我左手右手都号了脉,宁神片刻说:“小姐脉息平稳,却虚而无力,内中有火气。敢问小姐,这每日的饮食睡寝如何?过去有眼花气虚的时候?”
“有,一年前昏倒过一次。平日,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混吃等死。”
我也没必要撒谎。两年前母后薨逝,谁也管不着我了,我用不着按时按点请安读书。父皇由着我来。偶尔睡到晌午,索性就吃一顿饭,晚间再拉上赵妍妍一起打牌通宵。
张太医医者仁心,笑着道:“小姐倒不必那般坦诚。”
“我知道这不好。”我说:“给我开副药吧。”
“既然不好,为什么不改。小姐是贵门千金,府上还少了稀珍补品?”
很舒服,不想改。我不知做何答。
胡侍郎忍不住道:“苏尚书不就那样,不管儿,不管女,倘再用些心,哪个不是人物。多标致的姑娘,眼底无光,神色哀戚,教我难受。”
他在说我吗?他在同情我?
张太医听此动容,慈眉善目地问:“小姐,你郁结了什么心事,为着什么事难过?”
没什么令我开心,也没什么令我难过。
只不过,
我讨厌皇妹一副天底下她最聪明、不可一世的模样,显得我像个傻逼。
我讨厌赵妍妍沉溺享乐,风骚狐媚,四处发情,还拉上我一起,让我既开心又心虚。
我还讨厌四公主赵祯儿,她觉得她母妃早逝,是全天下最可怜,我们当中最心善的一个。
讨厌大姐大公主,就她最成熟懂事,守规矩?她母妃关在冷宫生死不明,她倒恬静淡然?
讨厌继后方氏外强中干,没底气的窝里斗;
讨厌皇兄讨好装傻的德行;
讨厌父皇修仙修入魔,打坐打瞌睡,跟皇妹一样自以为是。
呵,不愧是父女。
我讨厌他,讨厌她,还有他,他,他。
所有人,都给本公主去死。
斜阳西照,浮起晚光。烛火莹煌。
在刑部,张太医问我:“小姐,你郁结了什么心事?”
“还,还好。”
末了,张太医交代了几句话,开了方子,做样子夸赞了我孤身作证,勇气可嘉。
胡侍郎忧心忡忡,频频顾我。
御马监的杜太监使着马车,到衙门口来接我。杜太监跟着吏胥,到我跟前询问情况。我推着他走:
“你快回去,明早来接我。勿坏了我的好事。”
杜太监不懂我:“公主殿下,什么好事,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
“用不着,快回去。”
想起苏小姐的未婚夫婿,刚才在我耳侧说:“公主,你真是好色不要命。”
他谁啊?一个五品,对本公主评头论足。要不是有几分姿色的份上,我一个大逼斗子甩过去。活腻了?
好不耐烦,眼光踱来踱去,想招呼衙役问问那人是谁。胡侍郎却走来问:“苏小姐,府中马车还未到达吗?”我丧着脸:“怕是路上出了事,来不了了。”胡侍郎道:“衙门不是驿站酒楼,我问问哪个能捎上小姐回府否。”
“不用不用麻烦。”我垂首细声:“不知他回不回去。”
胡侍郎愣了一下,恍然:“你说昀安啊,他不回去,他今晚要草拟奏本。”
昀安?昀安!
真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