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境北部,桐城。
桐城是神境最北方的小镇,这里原来只是个无名小镇,因为四季如冬,寒冷非常,下雪是十分常见的事情。因此这里的桐油纸伞是卖的最好的,伞匠铺子里总飘着桐油味儿,后来大家就管这里叫桐城。
一把大大的油纸伞下,新出炉的馒头冒着热气,面香溢出,惹得周围的人频频张望,不时有人上去掏钱买上两个。老板笑眯眯的问
“这汤是羊骨熬的,最是驱寒,可也要来上一碗?”
馒头卖的快,不到晌午就快没几个,这时候大家都上工了,街道上空荡起来,老板坐下休息,喝着陶罐子里的热水。远处街边走来一个人。那人一袭白衣,连脸上都包着一块白色纱巾,若不是黑瀑墨发,走在雪地里几乎要看他不见。他个子很高,和桐城这里的高大壮实不同,这人很瘦,他慢慢走着,像是饿了很久没有吃过饭的人,举步维艰。
老板是个热心肠,招呼那人到
“郎君来吃点东西吧。”
那人抬头看了看老板,整理了一下脸上围着的纱巾,很快低下头去,但是却很听劝,走了过来坐在老板摊子前。他全身落雪,也并不在意。老板麻利为他装上一碗汤,他垂着头
“我没有钱。”
老板诧异一瞬,看他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材质但是不像个没钱的人啊。没多想,只是摆摆手
“嗨,谁还没有个难处,老弟你喝汤吧,算我送你喝,这天气你不打伞就算了,若是也不驱驱寒,怕是要落下毛病,老了可就难过了。”
那人道了谢,依旧没有抬头,端起碗慢条斯理喝了起来,边喝边状似随意地问
“老板,我听说桐城最近来了大人物。”
老板拿着勺子翻搅羊肉汤,然后盖上盖子,听到这话爽朗一笑
“哪儿来的大人物,哪家大人物上我们这个偏僻地方来。”
那人微微抬头,一双紫色眸子朝四周看看,轻声说
“或许是悄悄来的?”
老板没看见他的脸,只是专注整理东西,准备卖完最后几个馒头就收摊,他摆了摆手
“老弟啊,你莫要听了别人的胡扯想着攀龙附凤,人啊,还是踏踏实实好。我们这儿再过去就是人都没有的北陌荒地,一大片的只有我们这个小镇有人烟,这小镇里别说人了,连只狗我们都熟得很。若说来了陌生人,这阵子你怕是头一个。”
老板絮絮叨叨,再回头,前面只剩一碗几乎没有动的养骨汤,座位上空无一人。越踉跄走在街道上,身上缓缓冒出了黑气。他摘下脚上铃铛,用力挤压,铃铛里飘出可怜巴巴的几道鬼气,他吸收后身上黑气逐渐消失,然而他依旧疲惫地靠着墙滑落在地。
越闭着眼睛,究竟谁在撒谎。仙帝说无忧在桐城,四周所有人的反应告诉他这大概是真话。但是老板没有理由骗他。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简陋的木片,手指轻轻抚摸那上面的三个字,低声自语
“无忧,你究竟在哪里。”
“越!你怎么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紫眸瞬间睁大。远处跑来一个红色衣服的少女,她的笑容和他记忆中的别无二致。越嘴角上扬
“你真的在这里。”
无忧点头
“是啊,我父亲让我来办差的,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出鬼地的?”
她一手撑着桐油伞,一手拉住越
“我们先回去,你看起来不太好。一会儿我们再慢慢说。”
无忧将他带到了一处二进小院,扶着他到厢房坐下
“你怎么这么虚弱,发生什么事了?”
越看着她,摘下脸上的白纱
“我感觉你有危险,所以出来找你。”
无忧甜甜笑了
“我能有什么危险呐?”
她凑到越跟前
“肯定是你想我了对不对。”
越俊美的脸微微泛红,并没有否认。无忧更开心了,她轻轻将头靠在了越的肩上
“我也想你了。”
二人就这样靠在一起,谁也不舍得动,过了许久许久。越的紫眸里,忧伤越来越浓,最后他闭上眼,冷冷说
“出来吧,用不着装神弄鬼了。”
无忧抬头
“越你在说什么啊?”
越手中镰刀出现,朝前挥出,一道鬼气闪过,四周景色破碎,小屋子不见了,他正坐在一片农田的田垄上。
“只剩半条命了,还能勘破我的幻境,你倒是有几分本事。”
季长生一身青衣走了出来,他饶有兴趣
“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她。”
越淡淡道,你根本不知道她和我,从来也没有什么承诺,有的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嘴边泛起苦笑。
季长生凤眸中充满了杀意
“住口!你与她不过相处几日,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是我。”
他手中水剑再次出现,越没有动,他静静看着,突然道
“你该知道鬼族的共生契吧。”
季长生手顿住,他目光狠厉
“你竟给她下共生契!”
越咳嗽两声,双手靠后撑着,微微抬头,雪花在他精致妖冶的脸上亲吻着,他有些漫不经心道
“我给了她这么贵重的聘礼,总得有点保障。若不是共生契,我怎么能知道她有危险。你现在若是杀了我,她恐怕也会死。”
他戏谑看着面前面沉如墨的青衣男人
“所以你不但不能杀我,还得护着我,否则你们的公主就会死。”
季长生收起长剑
“如何解契?”
“让我见她。”
“我问你如何解契。”
“不见到人,无法解。”
季长生盯着他,许久许久,他双臂抬起,双手结印,四周的景色突然变化。纷纷扬扬的大雪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梨花盛开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