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的推开房门，那房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靠在墙上的女子缓缓看向那人，虽不知她是何人。
可算算时日，大约猜得出来她是谁。
康宁看着眼前那骨瘦如柴的女子，双眸无神，宛若死人一般毫无生气。
“你便是司祯公主——程芷？”
她许久未说话，如今说话倒是有些生疏了。
“康宁郡主，凉州的王后。”
“你怎么会.....”
“是时候了。”
她说的极小声。
“你在说什么？”
她缓慢的伸出手，示意她靠近些。
“伴君如伴虎，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说。”虽不知她求的是何事，可她心中隐隐觉得她能够做到。
“我死后，切勿将我葬在皇陵，也不要将我送回程府。将我的骨灰洒落雪山吧，凉州不下雪，我想在我死后去见一见雪山。”
说完，她便缓缓闭上双眼，倒在了她的怀中。
身体渐渐冰冷，变得越来越僵硬。
康宁看着面前的人终于倒在自己的怀中，笑了笑。
她倒了，他也倒了。
“咚——咚——咚——”丧钟敲响。
正在上早朝的霍任君听见那丧钟，不久便有婢女闯入殿中。
“王上，司祯公主，司祯公主她.......”
那婢女还未说完，他便不顾一切的跑回了东宫。
门没有关，入门便看见她冰冷的躺在康宁的怀中。
自她被囚禁在偏院，他便再也没有来过偏院见她。
他同侍卫说：和她有关的一切都无需向他汇报，除了她的死讯。
不过短短一年，她离世了。
他从康宁的怀中将她抱起，才出东宫，天降红雪。
南凉从不下雪，更无人见过红雪。
像是鲜血染红了白雪一般。
院子里的那株西域梗兰也枯黄，再无生机。
那是她生前唯一呵护的，她死后，便也跟着枯萎。
她还未来得及见她开花结果。
康宁追了出来，“王上，她死前有一遗愿。”
他抱着那具轻飘飘的尸体站在了原地。
“她说她死后不要将她葬于皇陵，也不要送还给程府，她还未见过雪山，惟愿骨灰洒于雪山之上，见一见那白雪纷飞的模样。”
他突然无力的跪在雪地上，泪水滴落在她的衣裳里。
就连死后，她都不愿留在他的身边。
“我错了，是我错了。”
这辈子，他做的最大的错事便是杀了霍成君。
他因霍成君爱她，便杀了他。
而她对他的报复，不是如今的这一切，而是死后也不愿留在他的身边，与他共葬皇陵。
这，便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当初为王柊算命的道士抬头瞧见这漫天的红雪，便知是那司祯公主身死。
南凉第一场雪便下于十六年前，而这最后一场雪，下于十六年后的今日。
而十六年前那一场雪，只下在了程府，而非整个凉州。
那场只属于程芷的大雪。
他没有按照一年前的约定迎娶康宁，而是放她离开，还她自由。
程芷死后南凉战火不断，百姓无家可归，无粮饱腹，民间哀声不断。
王柊与程坤看着如今的南凉，便是知道当年那道士没有算错。
她带着诅咒出世，南凉从不下雪，如今因她下雪，而凉州，也因她亡。
而凉州真正的司祯公主，也从不是带着诅咒出世的程芷，而是家破人亡的蓟州康宁郡主。
南凉274年，启襄攻下凉州，启王称帝。
凉州百姓尽数杀尽，尸骨无存。
他还未来得及带她看遍雪山美景，便战死启襄边境，首级被斩，悬挂启襄城门一月之余。
启王之子文顺乃是攻下凉州的功臣，带走了康宁。
“奉天承运，启王诏曰
康宁郡主助我启襄攻下凉州，故，赐名永宁，封县郡，不日与太子文顺完婚。
钦此。”
负此女，凉州亡。
“四郎
初入宫中，承蒙殿下怜爱，让我感受了一些温暖。
那夜纯妃将我抓了去，她告诉我，你的心中有我，我不信。
后来，我信了。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心早属于你。
醒来后，你说要娶我，要我嫁与你，我心中很是欣喜。
再后来，你变成了真正的君王，而我还是站在原地之时，我便知道，你我再无可能。
我爱的，永远是那个我初入宫中，处处护我，有着怜爱之心的凉州四皇子——霍任君，而非杀人狂魔的少年储君霍任君。
你成了真正的君王，而我也真正的失去了我的四郎。
今生遇你我不悔，可愿下辈子你我，不再相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