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闭门谢客的天都山上接到了一封传信。
“师父,您叫我?”
老旧空旷的青石殿中直挺挺跪下一名男子,正对着他的,是一位发须雪白的老人。
久远的年岁沉淀在目光内,落在男子身上的视线宛如实质,让他心中微微一颤。
“方才收到一封韩家小子的书信,秦家的孤女困在了天山,请七派相助,上山救人。”老者缓缓道。
男子蓦然抬起头来,他的瞳孔较旁人浅上几分,阳光从某个角度落在他的面庞上,会令他的眼眸宛如琥珀一般剔透晶莹,夜晚也会因月光清冷而像盛满了星辰,一双眼就写满了无尽风月。
而他的眼眸中此刻却是兴奋的色彩:“顾守城在的天山?”
自己的徒弟在想什么老者自然清楚,这模样已然是不可能劝下来,当然,选择告诉他便是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这等打算。只是对方真的毫无意外地同意了,老者心中却有些许沉重。
到底还是年轻张狂。
老者只能叹了口气嘱咐道:“不可恋战,当退则退。杀他一事,尚未到时候。”
男子连连点头:“放心,我惜命着呐!”
“对你我倒没有什么好担心……”老者摇摇头,“我让你前去,是将韩家小子平安带回来。”
“嗯?我记得您一向不将中原武林盟还有问柳山庄放在眼里。”
老者冷哼一声:“我瞧不上的,不是姓韩的两父子。”
男子恍然大悟,起身坐至老者身侧,兄弟似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保证他安安稳稳回来的,放心啊!”
老者眼皮微掀,佯怒:“没大没小!”
吓得男子一蹦三丈远,即便故作滑稽,身形依旧能隐隐瞧出几分潇洒来。落地之后背身挥手,便当告别。
“此行只为平安带回韩家小子,切勿节外生枝。”
男子闻言动作一顿,立刻耷拉着头丧气道:“哦……”
一个月后,男子风尘仆仆赶到了关外,于一间客栈中见到了韩溯川召集的各派人士。中原武林盟的中流砥柱七大派有头脸的人几乎都未来,一群年轻人聚集于此,意气风发气势高昂商谈着如何攻破天山,更是将韩溯川与楚弦二人深入敌城救人之事拿来对比。
言说那般危险尚能成功,此番他们人多势众,定然能安全救出那位秦氏遗孤,若是运气再好些,说不准便能将那大魔头直接诛杀在天山,从此江湖扬名,威震天下!
据守天山的顾守城,当真只有那一人?
那是曼陀罗的大本营!
男子心中一阵感慨,万分感谢自家老头教得好,未让他生出什么不自量力的心思来。
临时主事的是邱天,倒是未打击这些同道,只倾力安排各位休憩事宜。
到来助拳的友人愈发多了,韩溯川自打十月开始,便在客栈停留的时间更长,临近上山的时日,他甚至一连在外待了两日未曾回空幽谷。
十月初六,韩溯川设宴款待各方侠士。
十月初七,众侠士休整,定于十月初八寅时上山。
而初七这日傍晚,韩溯川摸了摸揣在怀中已久的羊脂玉耳坠,回了空幽谷,与他的心上人做告别。
这时的楚弦玩心大起,便带着一帮半大孩子在一片已经收割过稻田中演练起了群战凶徒。
此刻她一身内力全无,轻功用不上,武功也用不上,只能使些招式,来对阵这些小调皮捣蛋。
散功之后她其实有些气虚,动作没有平时利落,而这些小东西前些日子在她的威吓下按部就班地打练武根基,此刻动作却是像模像样,于是这位失了武功的谷主大人,便三不五时被这些正义小将偷袭得手,在泥地里滚了好几回。
正值兴起,余光中闯进一道颀长优雅的白色身影,才想起来这谷内还有位不速之客,在一瞬间,她便明白他此刻到来的意图,顿时没了再玩闹的心思。
漫步过去,与他并肩望着田野中喊声震天的少年少女,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昨夜刚换上的衣衫已经没眼看。
她偏头看他一眼,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
有些疑惑:“往日你见我这般,早已拂袖走人,心情好了,再与我就此事论半日大道理。入谷之后,却是未再与我提过什么仪态?”
韩溯川想到从前,是怀念也是遗憾:“从前是在掌御天下江湖的问柳山庄,脸面上的事情,总是看重一些。即便我有心回护你,只能替你招来无尽骂名,众口铄金,他们既不想我娶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子为问柳山庄添加助力,亦不愿我娶个粗俗女子,毁了问柳山庄乃至中原武林盟的脸面。”
楚弦挑眉,满眼不屑:“按照他们的想法,你应当与朝廷结亲。”
“江湖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前提也是,问柳山庄能管束好整个江湖,不至因江湖仇怨毁了百姓生活。”
想起平日里他在江湖游走,调停各派矛盾,算得上兢兢业业,故而忙碌之外便有些沉闷,纵然待人向来假人辞色,但她知道,他远没有面上那般好接近。
他骨子里有与她不相上下的傲气,只是因肩上担子与她不同,至少在表现真实心境上,不能与她一般任性。
世外清冷一株松,堕入凡尘作俗人。不免有些好笑,故意问:“那天下太平了呢?你岂不是就没用了?”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停了片刻,似乎十分不舍地挪开:“那你我都会快活许多。”
“我如今就很快活。”楚弦笑道。
他侧目去瞧,并未瞧出任何勉强,也未瞧出丝毫诓骗,仿佛是真心实意的愉悦。而在问柳山庄中,他总是约束她做许多事情,心下不知是什么滋味,垂眸伸手捻起她衣袖沾了泥的那块,将结成的土块剥落:“为何喜欢与这些孩子在一同玩闹?从前在庄里,你也更喜欢与燕谷闹。”
她怔了怔,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黯淡一闪而逝,徒留下些许憾然:“或许是,我羡慕他们,有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
韩溯川手下一顿,轻声道:“从前没有,往后却可以有。”
楚弦抬眼:“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