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悬灯万盏,丝竹声缭绕盘旋。
广明宫,柳扶渔垂首批改奏折,暖黄灯光下,越看越头晕。
深深吸了口气,放下奏折,她伸手揉了揉眉心,望着那堆比自己刚接手时还高的奏折山,连在心底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皇帝真不是人干的事,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五点半上朝,下朝后就一堆奏折送过来,批改到晚上十点都批不完。
完完全全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闭眼缓解了下眼睛的疲劳,正打算拿起奏折,便看到高谨进来,弯腰提醒:“陛下,今日家宴,算算时辰,该过去了。”
家宴?
柳扶渔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听说这些日子,季砚白每天忙这个忙得晕头转向,她也就听过一耳朵,毕竟自己也实在忙得很,没有时间去关注他。
她放下奏折,道:“如此,那便去吧。”
宫宴声势浩大,一路上守卫森严,宫女太监行色匆匆,个个都是一脸小心谨慎。毕竟宫宴上来的都是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若是一不小心冲撞了哪个,怕是小命都没了。
柳扶渔到紫宸大殿门口时,恰巧碰上了盛装前来的季砚白。
女子一袭大红色宫装,头戴凤冠,明艳动人,行走间步摇轻轻晃动,煞是迷人。
可是,只要一想到里面的人是一个大男人,柳扶渔便忍不住笑开了脸。
季砚白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略带得意地低声问:“怎么样,好看吧?刚打扮好的时候我可是看呆了。”
柳扶渔意识到刚刚崩了人设,忙冷下脸,便扯开他的手边道:“好看,该进去了。”
说完便率先进了门,留季砚白在身后哀怨地望着她,抬脚跟了进去。
走得太急,脚下一个没注意,步子迈大了,再加上门槛又高,“啊”的一声,他整个人往前扑去。
柳扶渔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忙转身接住季砚白,哪成想季砚白亦是想着自救,二人你扯我我扯你,直接来了个爱的魔力转圈圈。
一圈又一圈,直把席间众人看傻了眼。
这,不是说帝后关系不好吗?
这不挺好的吗?就是好的方式特别了点而已。
最后还是太后看不下去了,重重咳了一声,“陛下。”
柳扶渔二人颇有默契的揽住对方的腰身固定下来,待站直后忙撒开对方的手,一前一后的入里殿门。
柳扶渔板着脸,通身冷气跟空调不要钱似地放,看的在场众人又是一阵心惊。
季砚白倒是自然,羞红着脸颊,小步子端庄又荡漾,看的那些宫妃一阵咬牙切齿。
开宴后,声乐四起,席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舞娘身披霓裳羽衣婀娜多姿,腰肢纤细,扭动间媚眼如丝,含情脉脉。
然而媚眼抛给瞎子看,柳扶渔满心满眼只剩下面前的菜肴。
她生平最大爱好除了钱和睡觉,就是这一个吃字。
倒了杯酒,便夹起一块芙蓉鸡片,入口爽滑鲜嫩,黄金虾酥脆独特,鱼肉软嫩酸甜,道道都是极品。
她吃得不亦乐乎,面上却是冷着脸,时不时瞥一眼台下,直把席间众人看得心头发忬。
陛下这是怎么了?
为何频频望向他们?
季砚白将对方的动作看在眼里,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底下妃嫔则是又喜又忧,喜的是陛下不曾看那貌美舞姬一眼,忧的是陛下这般对女色视若无睹,她们可如何接近?
丽嫔理了理鬓发和着装,唤随身宫女取来琵琶,抱起走到殿中,柔声道:“陛下,太后,值此良辰美景,臣妾愿为陛下太后献上一曲,祝愿二位福泽安康。”
柳扶渔抬头望了她一眼,颔首:“准。”
丽嫔美眸含情,身形婀娜,玉指纤纤,轻轻抚动,悦耳清音潺潺流出,婉转悠扬中透着绵绵情意。
柳扶渔渐渐坐直了身体,确实是好曲子,人美,音更美。
一曲毕,她便赞叹道:“好曲子。丽嫔技艺高超,赏!”
丽嫔欣喜地睁大双眼,羞涩道:“谢陛下。”
其余妃子艳羡又嫉恨地望着她。
左侧席间,端王看了眼丽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扬声道:“本王听闻丽嫔娘娘入宫前就是名扬京城的琵琶手,曾有幸与几位好友共赏过,阔别两年,丽嫔娘娘技艺不退啊。”
丽嫔脸色一白。
端王还在继续:“幸是皇兄不喜享乐,否则温香软玉在怀,怕是要给丽嫔娘娘安一个祸国妖妃的名头了。”
柳扶渔眯了眯眼睛,沉声警告:“端王。”
端王笑嘻嘻地摆摆手,无辜道:“臣弟这是赞叹皇兄你英明神武勤政爱民,没被那等女人迷了眼嘛。皇兄莫要怪罪啊。”
季砚白余光瞥了丽嫔一眼,道:“端王说笑了,不过一个笑话,谈何怪罪之说。”
他神色淡漠,端着素来贤淑的神情,却是不知所说的笑话是指何事。
端王也变了脸色,然而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把玩着手中的金盏,笑眯眯道:“说起来,本王听闻皇嫂这些日子在从头学宫规和宫中事务,连宫中女官几何都不曾知晓,这是为何啊?”
季砚白不动声色道:“端王说笑了,只是今日宴席盛大,本宫唯恐遗漏了哪处,希望做到尽善尽美,因此才日日拿着册子比对,不曾想宫中竟会流传出此等滑稽之流言,亦不曾想到,端王竟会当真。”
见端王仍打算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他忙侧首望向柳扶渔,柔声道:“陛下,今日盛宴,却是不知为何,端王对这后宫之事如此关怀。”
柳扶渔拍了拍他的手,垂眸望向端王,问:“不知端王对此,有何解释?”
一番往来,席间众人已是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端王直视她的眼眸,片刻,笑了笑,起身拱手:“抱歉,皇兄,皇嫂,本王只是听此传闻有些好奇,这才多问了几句,怪我。本王自罚三杯!”
话落,他便倒满酒连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