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出来的时候,发现哈利蹲在房子的大门口,始终注意着汽车道上的动向:“段里,你就不能把头发擦干吗?地板上全是水痕。”
“关我什么事,我们被锁得好好的。”我打开德思礼家的冰箱,里面堆满了乳酪三明治或者炸鸡披萨一类的东西。
“抽屉下面有果酱和薄煎饼。”哈利快而轻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走过来毫不犹豫地把食物往我怀里塞。
“你知不知道德思礼发现你之后会怎么嚷嚷?”我拿腔作势地学他的样子说。
“关我什么事,我们被锁得好好的。”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冰箱里的苹果,又放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喊叫声把在睡觉的我吵醒了:“佩妮亲爱的,昨晚那贼肯定是又来了!”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我梦见我抱着乔治的膝盖,梦见他和弗雷德给斯内普起外号。
我去把窗帘拉开了一道缝,黄昏刺眼的光芒照在了我脸上,窗台上有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它拿进来。
“你们两个,听见什么没有?”房间的门被人擂响了,哈利说他什么都没听见。
信封摸起来有点软,我把它打开——里面红色喜鹊的尸体被我的影子遮盖着,就像是无声的嘲笑。
“他们发现了。”我说。
“你不是说无所谓?放心吧,弗农姨夫不会主动和两个巫师共处一室……”哈利调侃地往这儿瞟了一眼,“那是什么,谁寄来的死鸟?”
“乔治和弗雷德的守护神就是喜鹊,”我讷讷地说,“你觉得,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不,这什么也说明不了……”敲门声停止了,哈利走过来看着那个信封,“这什么也说明不了,他前几天还写信给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那得等今晚我们到陋居之后。”
“肯定是食死徒寄来的,他们发现我们在这儿了,那个什么血脉魔咒根本没用。哈利,我们得赶紧走,这儿全是麻瓜,全都会死的!”
“你冷静点!要是伏地魔真的找到我们了,怎么还会先寄东西过来?”
“收拾你的东西,我们得赶紧到陋居去。”
“我们得等邓布利多!那喜鹊什么都说明不了,只可能是某个人的恶作剧,难道你连脑子都不动了?”哈利伸出胳膊坚持地挡在门口。
“你要是想待在这儿就自便——我跟某人不一样,我可没有要朋友去送死的习惯!”我搡了他一把,没推动。
“你什么意思?”哈利的喉结动了动,眼睛充血地看着我,“谁要朋友去送死。你觉得我是故意带你们去神秘司……我想逞英雄……我害了小天狼星?”
“我可没说这么多。”我冷笑了一声。
“那你是什么意思!”哈利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在碰到我的领子的一瞬间被我用力挣开。
“问你自己啊,你心里清楚得很吧?”
“你就没错,你全都没错。你早知道是假的,你本来能让斯内普去阻止,就为了报你自己那好笑的仇,你们什么都不做!你什么都不做!”
哈利歇斯底里地冲我咆哮,我给了他脸上一拳,他把我撞翻在地:“你就是为了杀人去的,你就擅长干这个——”
“不然呢?”我的膝盖狠狠朝他的小腹顶上去,哈利的后半句话被迫咽回了肚子里。“你以为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真高尚,哈利 波特,你他妈完全就是交好运,打着救世主的名头让他们死心塌地地为你卖命,一群傻瓜!”
人是可以被拆解的。懦弱的,勇敢的,清醒克制的,歇斯底里的,相信的,怀疑的,友爱的,怨恨的,每一部分都是真的……
只是碎得太厉害了。
我们咒骂着彼此打成一团,甚至巴不得罪大恶极的对方下一秒就死掉。
不公平,不公平,凭什么这样的命运要发生在我身上,凭什么我要一遍遍审判自己?凭什么不能是你?
我发狠地把哈利掼在墙上,他的胳膊抵着我的脖子,后脑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下——他顺着墙滑坐下去,双手不知是不是出于疼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鼻血,拽起地上的双肩包准备走开。
“对不起。”很微小的声音,颤抖得几乎语不成句。
我又把双肩包放下了,过去不解气地把他整个人推翻在地上:“不是说我自私吗?不是很有主意吗?很厉——害——”
哈利摔在地上扭着我的胳膊不松手,我俩就这么僵持了一阵子,屋里一点光亮都看不见。我终于累了,把脑袋抵在他肩膀上方的地板上,泄气地骂了句脏话。
他没说话。
“……对,赶紧把他们带走,全疯了……”楼梯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和谈话的声音,我马上爬起来离哈利远远的,用力地擦了擦眼睛。
邓布利多站在明亮的走廊里,对我们露出一个微笑:“没想着我真的会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