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芝兰玉树的风仪,就连那张曾经肿成猪头的脸,也露出几分士族郎君的清俊,只是一双眼依旧肿的跟青蛙一样,勉强撑开一道缝。
“某崔珩,拜谢娘子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吴意自觉是受得起的,毕竟不是她们把他从草堆里捡回来,光是过敏就会要了他的命。
但他已经被动打赏了她们小一年的口粮,吴意自觉满足:“崔郎君不必言谢,若是伤愈了就请回吧,毕竟我们这是庵堂,不便久留男客。”
毕竟是捡来的男人,警惕心还是得有啊,钱都到手了赶紧走,留久了怕你来灭门。
崔珩已经拜会过慧文主持,见过庵堂里天残地缺的各位比丘尼,也被两顿野草糊糊喂得脸都绿了。
可就是这样的穷困中,女子依旧清高自持施恩不望报,明知他家境富裕却毫无攀附之意,这是怎样的高洁善良,完美情操!
就像石滩上开出的小白花,茕茕独立,铮铮傲骨,让崔珩只觉得这浑浊的俗世淌过一缕清泉,只见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最重要的是,她在种地哎!
崔珩眼中的滤镜顿时拉满,哪怕是模糊视野中那张隐约透着姜黄的脸都在发光!
“实不相瞒,在下视物依旧不清,恐无法自行下山。”
“我请师叔送你回家便是。”
“这……”
“崔郎君还有顾虑,但说无妨。”说清楚解决了赶紧走。
“实不相瞒,我离家时未曾与家中长辈商议,不幸落入人贩之手,虽竭力逃脱,但唯恐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贸然露面,恐牵连贵宝地。”
吴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地痞还没解决,又惹上了人贩子。
就说捡来的男人是麻烦!
这时候把他扔回去还来得及吗?
“人贩子?”吴意拍拍袖子站起来。
“嗯,一个是个胖大妇人,慈眉善目的,脖颈这儿有颗红痣,另一个是个精瘦中年,脸上有麻子,抹粉遮住了,手长近膝。”
“郎君可曾与主持说过此事。”
“我……”
那就是没有。
“郎君稍候,我去与主持师太秉明此事。”
吴意走的忧心忡忡,到了静言面前却变得轻松跳脱,转达了经过又说了自己的想法:“崔珩必然是世家公子,只要平安送回他家,那些敢太岁头上动土人贩恐怕灰都得被扬了,如果能借这个机会把那几个地痞也一网打尽……”
崔珩那么善良,一定不会介意顺手帮她们多除掉几个人渣的,吼。
“没那么简单。”静言仰着头用热布敷赶了一晚绣活儿的眼睛,“那俩人是三不见无忧洞的笑鬼婆和假面鬼,那儿的妖童媛女,七成是他们拐的。
他们耳目众多,城门必有他们的人,要把他送回家,恐怕没那么容易。”
“三不见不是市集吗?怎么还和人贩有关系?”在原身的记忆里,庵里时不时买回来的物资大多出自三不见,小半来自东市。
“要说市集,也没错,不见天,不见日,不见人,老百姓常管那叫鬼市。”
静言压低了嗓子阴森森地说道:“风雨巡晦之时,迷雾重重之地,忽闻其宣骤之声,赴之不见人,唯鬼影重重。半夜而合,天明而散,人从之多得异物。
东西两市买得到的东西有,买不到的东西也有,官府能办的事他们能办,官府不能办的事也能办,这便是三不见。”
吴意不受她影响:“无忧洞跟三不见是什么关系?”
静言顿感无趣,怏怏得说实话:“三不见有三大势力,无忧洞,担山帮,和索命门,其中是势力最大的,就是无忧洞。平头百姓家丢了小儿女,第一时间绝非报官,若是动作快些,五六成还能寻回个全须全尾的回来。”
“就是一帮人贩子?”
“可不止是人贩子,个中纸醉金迷,色与魂授,人间极乐,远胜教坊,满城的老少爷们,都对那无忧洞心向神往得很。”
吴意按下骂脏话的冲动:“那就让崔珩多藏几日?”
总不能把金主送到人贩子手里去。
“不可能,无忧洞放出消息要收顶尖的‘大货’,价开的可高,全城拍花子闻风而动,咱们这是尼庵,可藏不住一个男人!”无梦推门进来,忧心忡忡道,“必须尽快把他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