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吴意吓得摔倒在地,无梦和慧明急忙赶过去,慧明提溜着那只手,从草丛拖出一个十岁身量,头面肿成猪头的小男孩。
吴意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大喝一声:“丢掉他!”
“师姐,他好像还活着。”
“就是活着才不能捡啊!路边的男人不要捡,轻则挖眼跳楼,重则全族被灭啊!”
无梦一句话就把吴意定在原地。
“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很有钱。”
“有钱?”
“师姐你看,他身上穿的是藕丝布,挖一塘莲梗才能织一匹的,这样一件衣裳最少也要三百工,还不算绣花呢。”无梦指指点点,“他束发用的是缂丝锦绫,脚上穿的是牛筋软底云锦靴,你看,鞋尖上还有这么大一颗南珠呢!”
“救!立刻救!马上救!”
庵堂下半年的饭票有着落了!
那颗南珠被磨掉了一圈,在三不见卖了三十贯,冬天的粮食和炭火都有了着落,静言大手一挥,特批让清汤寡水节衣缩食的尼庵吃了顿好的。
吴意啃着鸡腿鬼鬼祟祟:“咱们是庵堂,吃肉真的没事儿吗?”
无梦揉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打了个满足的饱嗝:“正经庵堂还禁色呢,我可听说你就生在这儿啊!”
“那要是让人知道我们不正经怎么办?”
“那就别让人知道!”
“……你说得对!”吴意两口啃完鸡腿,赶紧把桌上餐食毁尸灭迹,“快点,那金主应该快醒了,可不能让他乱走!”
无梦扯扯她的袖子:“你嘴上有油。”
吴意翻出里衣一抹嘴:“现在呢?”
“没了。”
“开工。”
……
“小郎君醒了?”
崔珩撑开肿起的眼泡勉强支棱起一条缝,看着女子推门款款而入,月光勾勒出她的身形又在她身边弥散成光晕,像是神怪志异里下凡的神妃仙子。
“是,是月宫仙子来接我成仙吗?”视线落在她身边稍矮的身形上,“啊,玉兔也是人形啊!”
吴意用力抿住上扬的嘴角,无梦已经被气的上下牙床都“咯咯咯”得打出节奏来了。
崔珩听到了,问:“是什么声音?”
“兔子在磨牙!”无梦气鼓鼓得抱胸一靠,懒得搭理他了。
“郎君说笑,我们不过山中比丘尼,这是我师妹。”吴意把碗放在他旁边,“庵堂清苦,并无他物可招待,郎君进些粥水。”
无梦无声扯了扯吴意的袖子:这不是昨天你抽在那个地痞脸上的毒草吗?
吴意不动声色抽回袖子:这不是要把庵里的麻叶荨麻移到庵外做防御,还有一些挖的时候断了根种不了还谁都不敢吃吗?
能吃的就别浪费啊。
“多谢娘子。”崔珩努力维持世家子弟风范,伸手摸向陶碗,可身上的衣料粗粝得让他痒麻不适,旋即摸向颈间,手下空空,顿时神色紧张。
“我的衣裳……”
吴意声音格外温柔:“小郎君的衣裳沾了毒草汁液,不更换恐有性命之危,庵中长辈已替你换过了。”
就差连亵裤都给扒了。
那可是百贯一匹的白叠布啊!
“多,多谢娘子。”崔珩面上发烧,只是已经满脸红肿了,再红也看不出来,“不知庵中主持在何处?可方便拜会道谢?”
“不方便!”吴意意识到自己口气太凶,连忙假笑找补,“我是说,小郎君也疲倦了,我是说今日天色已晚,恐多有不便,郎君若有此心,可明日再去拜会。”
慧容静言在连夜把从你身上扒下来的藕丝圆领袍改成藕丝荷包,在拆你那件三棱布中单上绣着的累金,已经拆出半两金子了,剩下的三棱布还要改成手帕,时间紧任务重,不能让你去捣乱。
庵堂明年的伙食费就靠它了!
“多谢娘子。”崔珩只觉得这月宫仙子已经很周到了,但是他还有挂心的东西。
“还有一事。这块长命锁是更衣时小郎君身上的,已经清洗过,佩戴无碍了。”吴意把一块吊成长命锁的玉佩放在桌面上,轻轻磕出声响。
崔珩顿时觉得这女子简直通晓人心,实在太善解人意了!
旋即又觉得自己太过急切,像是在怀疑她们,情绪一波三折。
“娘子勿怪,这是亡母遗物,万不敢有失。”
吴意只是微笑:“小郎君好生休息,告辞了。”
绣在鞋子上珠子卖了也就卖了,反正他也只剩下一颗,再丢一颗很正常。
但是贴着心脏存放的玉佩要是没了,他肯定得找。
而且这玉佩沁了血,还没那南珠值钱呢。
“娘子不问我来路?”崔珩见人影逐渐远去,忽然问他,“娘子就不怕我是歹人吗?”
把这无名庵堂卖了都凑不够你那一身衣裳,哪个歹人作案的时候穿金戴银比目标还昂贵啊?
“萍水相逢,举手之劳,何必追问?”
吴意扔下一句话,留给他一个高华缥缈的背影。
出了门她才和无梦交头接耳:“演的怎么样?应付过去了吧?他不会再找他衣裳去哪儿了吧?”
无梦大手一挥且叫吴意安心;“这种世家郎君连人和兔子都分不清,好端端的衣裳都未必会穿第二次,给他送回去也是丢了,才不会管去哪儿了呢。”
……
“藜芦是不是能分根用块茎扦插种植来着?”吴意跪在田间挠头,藜芦饮片她会炮制,但是鲜株种植,她就只剩下学炮制的时候从药农口中道听途说东拼西凑了。
虽然有金主打赏,口粮一时不成问题,但是防御工作刻不容缓,可是请护院一来钱不够二来人也未必能信任,想不到别的办法前,还是先种点毒草更靠谱。
“藜芦秋日可种植其种子,但生长缓慢,若是娘子赶得急,还是分根更快些。”
身后的声音吓了吴意一跳,是崔珩。
或许是打小的教养,临时买来的麻衣短褐穿在他身上,竟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