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纳兰云蘅一大请早站在门外时眼睛就又红又肿,如今伏在案头哭了半天,眼睛早就不知成什么样了。
来皇子府的次数多了,阿青就不会再跟来。故尔三人面面相觑,既不知道她为何哭,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她不哭。
陈菀菁看她也不出声只是干流泪,怕她把气都郁在胸口,伤了身体,于是温言软语哄着:“蘅蘅你看,这是姐姐新做的点心,想不想尝尝?”又翻箱倒柜把以前的绣品拿出来,一个个铺开在她面前:“蘅蘅你看,这是姐姐以前绣的小兔子,这是姐姐以前养过的小狗,可聪明了。”一听这话,本来稍有收敛的纳兰云蘅哭得更厉害了:“小…小红……死了。”
三人俱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起最近是没见过那只鸟了。
陈菀菁一边帮她顺气,一边给东宫陈递了个眼色:“蘅蘅,要是实在难受就出声吧,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东宫陈了然,去了另一间屋,再回来时手上已拎了一个木箱子。
纳兰云蘅还是光流泪。三人斟酌着时间,互相看了看,陈菀菁率先开口:“蘅蘅,给你看个好玩儿的,先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纳兰云蘅抬起头,拿袖子抹抹泪:“菀菁姐姐,我哭够了,不会再为这事伤心了。”
陈菀菁轻轻拨开她的手,拿帕子替她擦着泪水涟涟的脸:“有事儿哭出来就好了,这样就没有那么伤心了,对不对?”
“嗯。”纳兰云蘅乖顺地点点头。
“我去给你找个什么东西敷敷眼睛,你先在这守着,看看东宫陈给你做个好东西。”
纳兰云蘅抢着将桌子擦好,支着下巴打量那个木盒子。只见东宫陈从中拿出刨子、凿子等工具,最后又寻了块儿木头,然后开始敲敲打打。
东宫陈边在木料上划线边说:“做出来的小红可能没那么精致,当年不方便,好多东西都没带来,你就将就将就吧。”
“嗯。”纳兰云蘅心里的不愉快都抒发出去了,已没刚来时那样伤心了,再者,她也未曾料到东宫陈会帮她做个木头小红,如今她的兴趣都在这箱子里了,“我能摸摸这些工具吗?”
“三公主请自便。”不过才几句话的功夫,东宫陈就已将小红的轮廓画好了。
“哭了半天,先喝口茶吧。”陈菀菁端着托盘进来,递给纳兰云蘅一个瓷杯子,“今天买了你想吃的糖炒栗子。”
“好嘞,谢谢菀菁姐姐。”纳兰云蘅将手中把玩的工具放下,双手接过茶杯,有些不好意思道:“菀菁姐姐,改天也去云喜街玩儿玩儿吧,老是麻烦你不太好。”
“这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几样点心而已。”陈菀菁将托盘放下,坐到纳兰云蘅身旁,“先闭闭眼睛,我替你敷敷。”
“姐姐,东宫陈是如何学会这些技艺的啊?”因为两人的身份差异和陈菀菁的关系,纳兰云蘅不知该称呼他什么,最后纠结来纠结去,觉得还是本名比较好,于是就干脆这样叫了。
“他家世代是木匠,他小时候就跟着…家里人…学了不少。”
纳兰云蘅自觉失言,便不再说话。
“好了。”陈菀菁将湿帕子放下,“睁开眼睛吧。”
纳兰云蘅目光往桌上一移,不由有些可惜道:“这不是前些天姐姐刚绣的吗,那么好看的帕子,怎么就给我用了。”
陈菀菁笑笑:“给谁用不是用?东西再好看也不是拿来供着的,有用处才是正理。”
“对啊,倒是我想岔了。”纳兰云蘅做恍然大悟状。“还是菀菁姐姐通透啊。”
两人在一处吃着栗子说了些悄悄话,还闹得满屋子乱跑,最后纳兰云蘅仰面倒在席子上,整个身体摊成一个大字,安静地看陈菀菁给小红上色。
“菀菁姐姐,我不要纯黑色的小红了。”她话中带着笑意,漆黑的眼珠望着屋顶转了转,“我要翅膀是红色的,不,我想要一个纯红色的小红。”
“就要…”纳兰云蘅在屋中搜寻一圈儿,并没发现什么红色的东西,最后扯着自己的衣服,“要这种正红。”
“行吗,菀菁姐姐?”纳兰云蘅盘腿坐起来,下巴放在陈菀菁肩上。
“好好好,都依你。”
“菀菁姐姐真好。”
陈菀菁抬眼看向对面儿忙得正欢的东宫陈:“都做好了,颜色我上,你又忙活什么?”
东宫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她笑了笑:“给你做点儿刨花水。”
纳兰云蘅看了二人一眼,偷笑着猫儿腰去另一间屋子找赵琯溪。
赵琯溪在端坐着看书。
纳兰云蘅想了想,似乎赵琯溪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而且,他看的似乎都不是皇子该看的正经书,总是些稗官野史和志怪小说。
看这书还看得这么认真?纳兰云蘅颇有些感慨地摇摇头,蹑手蹑脚的也没打扰他,从架上抽了本儿自己没看完的书出去了。
赵琯溪来阳荥已经四年了,在皇帝那儿属于既不讨喜也不讨厌的人物,随手拨了个安静的宅子,派了些人手,也算表了些父子之谊了。
赵琯溪要了屋子没要人,纳兰云蘅挺奇怪,不过没问出口。后来两人逐渐熟络,她才明白赵琯溪太过谨慎,谨慎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
整个皇子府很大,布置的湖山花木都很招人喜欢。纳兰云蘅最常去的地方是后院儿的一座假山。
这座假山是后院儿最高的所在,比所有的树都高。它周遭用石头围了一圈儿不高的围挡,圈住了明净的活水。
纳兰云蘅一脚踩在宽宽的围挡上,另一脚踩上假山凸出来的山体,就这样一步一步到了山顶。山顶有个平坦的地方,可供一人休憩。这“可供一人休憩”的作用是纳兰云蘅赋予的,毕竟另外三个人不管是谁都不会躺到假山上去。
纳兰云蘅拿手拂了拂山体,一条腿支起来,另一条腿屈着,书摊在弯曲的腿上,一个胳膊架在支起的腿上,手垂空,另一只手负责翻书。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一阵阵的风吹得枝子轻轻晃着,吹得纳兰云蘅额前的碎发飘起,婆娑的树影映在纳兰云蘅脸上、书上。
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