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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对了路。

七拐八拐上了山,凭着感觉摸了个大致位置继续前进。本以为要磨上好半天才能找到,不料一抬眼,就撞上了一片水灵灵的绿色,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啧啧啧,真是好菜。”纳兰云蘅一边赞叹,一边走近林青舟营造的居所。

左边儿两三棵树,右边儿圈一块不规整的菜园,中间一溜三间茅草屋,一条潺潺小溪绕房而过。

林青舟正担着筐从屋后走来,见纳兰云蘅笑盈盈地站在篱笆边儿上,脚步就快了不少。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将扁担放下,额头上的汗珠在朝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他撩起衣襟擦一把脸,笑问道:“不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纳兰云蘅笑道:“你这过得好自在啊。”

“没什么,人总得活着不是?”他弯腰抚一抚地上的幼苗,嗓音散漫。

“我还奇怪你为何上街买菜。”

“自然是因为小白菜刚种上。”林青舟站起身,推开篱笆门,“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进去喝杯茶吧。”

纳兰云蘅欣然答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进入屋内,纳兰云蘅略扫一眼屋内陈设,但见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角处立了棵小树,除此以外别无他物,当真简朴。

林青舟为她斟茶:“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茶具是自己烧的,茶叶是自己炒的,还望你不要嫌弃。”

“你怎会如此想?”纳兰云蘅将茶杯端在手中仔细端详,笑道,“‘朴而不俗,直而不拙’,也是别有一番意趣。”

“这山路崎岖难走,怕是要费好一番功夫,腿疼不疼?”

纳兰云蘅笑道:“想我当年在满桑,一天能跑八百里,什么路没见过?”

“你是满桑人?”

“咳咳,正事要紧,正事要紧。”纳兰云蘅右手虚握掩在嘴前,对这个话题避而不答。

“好,我洗耳恭听。”

“就是,”纳兰云蘅觉得有些于心不安,毕竟这有些太不顾及旁人自尊,指尖在榆木桌子上急促地点几下,在将要用指甲把桌上的裂纹戳得更大之前,她万分忐忑地开了口,“你对仕途还有兴趣吗?”

林青舟顿一顿,道:“兴趣浓厚。”

“你当官儿是为了造福百姓吧?”

“自然。”他回得不假思索,掷地有声。

“那,若有朝一日,你平步青云了,面对各种诱惑,你还能保持住最质朴的初心吗?”

“我毕生所求,便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躬耕于此只是无奈之举,若还有一线希望,我愿将此尺寸之身献于天下,碧血丹心护佑百姓安乐。”

“好,”纳兰云蘅拍桌而起,“这可是你说的,你在我面前立誓,‘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林青舟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她说的做了。语气褪却了平素的漫不经心,多了属于少年人的担当。

“那好,”纳兰云蘅吹了吹手掌,重又坐下。

“就是,你看啊,”她将茶杯茶壶拢到一旁,头微微倾向林青舟,手指在桌上写写画画,“有句话叫‘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对吧?”

林青舟点头,笑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纳兰云蘅抿抿唇,将接下来的话一口气说完,“有人可以借钱让你买官进户部。”

林青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空气在一瞬间变得滞涩。

文人傲骨,治世理想,自身尊严,在这一刻狠狠博弈。三方拼命拉扯,林青舟面上不动声色。

“虽然这样做既不公平也不公正,但是现实就是这样。”她昧着良心劝说道。

林青舟还是没有开口。

纳兰云蘅盯着桌子上的裂缝,忐忑地等着他的答案。

在她的认知中,尊严是比命更值得坚守的东西。君子死节,赤子死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她到底比林青舟自由些,哪怕再设身处地地替他着想,他所受的真切的疼痛也体会不到半分。如果自私一些的话,她希望林青舟还是生活在林野间,他如浮云,如瀚海,哪怕再不得志,也有自己的恣意快活。朝堂只会束缚住他的手脚,让他最后变得身与愿违。

“任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

出于对文人的敬仰,纳兰云蘅希望他一生自由。

但是,她没有被理想和现实架在火上烤,她难懂其中滋味。不管是好心还是歹意,不经允许就替他人做选择是错误的。所以,她等着林青舟的决定。

“哎。”经过漫长的等待,她重重叹口气。准备起身告辞时,林青舟出声了。

“再试一次。明年,明年若还是名落孙山,我…”他倚靠在混着泥浆和茅草的墙壁上,如此说道。

“抱歉,让你为难了。”纳兰云蘅截住他的话,垂下眼帘。

林青舟摇头:“你是好心。”

二十五

纳兰云蘅自山上回到家后,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

现实如此残酷,逼得无数正直的人另谋出路。她一出生就锦衣玉食,除却这次和亲外,鲜少有不能自己做主的事情。

在来阳荥之前,她对未来的规划是好好同阿娘和阿姐生活,保护好满桑的居民;来阳荥后,抛却刚开始的伤心和迷茫,她总是在固定的地点四处转,每天见到固定的人,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后半生。林青舟是她循规蹈矩的生活中不多的变数。她出于敏锐的直觉明白林青舟不适合官场,但她又不想放弃一个可能辅佐出明主,协助缔造一个盛世的人。

年轻时的明帝雄才大略,内施仁政,外讨敌寇,创造出了一个盛世,称得上一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只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人到中年,沉迷拜佛炼丹,佛教道教两手抓。纳兰云蘅出生时,起朝同满桑签订合约多年,她没能见到昌明隆盛的中原,只能从如今的奢侈表象窥见昔日盛世的影子。虽说“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但她还是觉得,有一种美好可以永存。

天下百姓都是一样的,并不因为国别不同而受的苦难有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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