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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她。及冠后,他就带兵镇守边关,很少回来,对她的记忆也逐渐模糊。没想到,再见时,她已经得宠到这个地步,让明帝喜欢得不顾前朝旧例,任她插手政事。

想到此处,他不由暗暗握拳,替自己母妃不值。

宁妃安宁性情柔顺,才貌双全,尤其弹得一手好琵琶,总是让刚打完仗或上完朝的明帝流连忘返。

十王宅离安宁的居所不远,每当他听到隐约的琴声时,就高兴得不得了,这是明帝喜欢安宁的代表。他常常站在高高的围墙下,想象安宁弹琴,明帝醉心于琴声中的场景。每当这时,他就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有着最勇武的父皇,最美丽的母妃,哪怕见到二人的机会不多,他还是觉得很高兴。

年幼的赵琯柏见他呆立在围墙下,总会冷笑着嘲讽:“你娘不过是这几天过得好罢了,不用多久,他又回去找别人了。”

沉浸在幸福中的他听不得这种话,紧握着拳,生气道:“你胡说!父皇最爱我母妃了!你胡说!”

“哼,说什么最爱?不过是他随时都能收回去的东西罢了。”

赵琯铚气急了,扑在他身上开始挥拳:“你胡说!”

即使被揍得鼻青脸肿,赵琯柏还是不改说辞:“你以为的最爱,他给过许多人!”

“你撒谎!”

“不信吗?”赵琯柏袖子抹掉嘴边的血迹,冷冷道,“我的母亲,也曾经得到过他的‘最爱’。”

年幼的赵琯铚不愿承认,他有了惊慌。

赵琯柏的生母他是见过的,和这宫里的所有人一样,漂亮,恭顺,沉默寡言,也的确有过一段儿时间,明帝总是召她侍寝。

不过是一段儿时间罢了,父皇最爱的,是母妃。

只是又过一些时日,他听不到琴声了,随着晚风送来的,是箫声。

见他还是呆呆立在墙根儿底下,赵琯柏漆黑的眼中满是嘲讽:“你还真是个傻子,他已经去找别人了。”

“不可能。”他双拳紧握,既是告诉赵琯柏,也是告诉自己,“父皇最爱母妃了,或许…或许…或许母妃新学会了箫!”

“对!就是新学会了箫!”他眼睛重又亮起,自信地回视赵琯柏,却看见他一脸怜悯:“你还真是个傻子,一辈子没脑子。”

再到后来,听说抚光殿起了一场大火。于是,紧邻着的母妃的院落,也受到了牵连。

那一天,他久违地被放出来,面对花团锦簇的世界有些手忙脚乱,好像自己永远被拘束在了十王宅。

赵琯柏却一脸坦然,披着衣服到处走,还神情倨傲倨傲地一点下巴:“喏,那就是你娘的院落,还算完好嘛。”

赵琯铚连忙看了看,放下心来。他方才头脑一片空白,都忘记了看看母妃的安危,多亏有赵琯柏。虽然他很讨厌,但确实比自己聪明不少。

忽然,他注意到赵琯柏神色有些古怪,于是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赵琯柏别过脸,一副不愿意见他的样子,“我眼花了。”

两人等着宫人灭完火后来接他们,站在一处眺望着云霞。

“这云好漂亮!”他很惊喜,扯扯赵琯柏的袖子。赵琯柏一脸不耐烦,暴躁地抽出袖子,但还是看了看那朵云,轻蔑地说道:“没见过世面。”

赵琯铚无心地点破事实:“你也没见过多少云。”

十王宅围墙太过高大,他们二人身躯太过渺小,连跳两下都窥不到墙外的景色。

赵琯柏又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明明就是事实嘛,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他站在旖旎的黄昏中,感受到缱绻的晚风,嗅到缠绵的花香,身心俱愉悦。他偷偷希望着,父皇和母妃会走过这里,然后惊讶地抱起他。到时,他就可以向赵琯柏证明,父皇就是最爱母妃的。要是他生气的话,就勉为其难让父皇和母妃抱抱他吧。

正这样想着,就看到远处脚步匆匆的宫人。

好吧。他有一瞬间的失望,但很快又高兴起来,宫人来叫也是应当的,毕竟父皇那么忙。

他站在万紫千红中,满心欢喜地等待着那个好消息。

“宁妃娘娘薨了。”

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瘫倒在地,怎么可能呢?母妃还等着他呢,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说要给他龙须酥吃呢。一定,一定是赵琯柏的恶作剧,他跌跌撞撞爬起来,拽着赵琯柏的袖子:“是不是你…”他话还没说完,赵琯柏就垂下了眼。他攥着他的袖子,心中腾起得意之情,哼,让你老说我笨,我还不是一眼就看穿了你的把戏?

“我以为,当时只是眼花…”

“什么?”他茫然地松开手,被兜头浇一盆雪水,五脏六腑都被冰住,“你什么意思?”

赵琯柏却躲开他,避而不答。

“你什么意思?”他喋喋不休的,神经质般的问。

一口棺材被送到眼前,他痛哭起来。这木板这么薄,母妃你冷不冷啊?这地下这么黑,母妃你怕不怕呀?母妃…

所有人都跟他说,安宁是自己跑进火海中去的,连赵琯柏都这么说。他不相信,母妃那么怕疼的人,怎么会跑进去呢?母妃明明说过,下次见面给自己到龙须酥的,母妃那么守信用的人,怎么会食言呢?

“琯铚,回去吧,没有要紧事,就别回来了。”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父皇…”

明帝挥挥手,不愿再听他说下去。

“是。”他拱一拱手,退出去。

不知从何时起,明帝的声音变得这样苍老。他脑海中记得的,是他年轻时骁勇善战的英姿。

“对了…”

赵琯铚后撤的脚步一顿,心中燃起希望。边境屡遭侵犯,虎贲军损耗极大,他这次回来,一是为了汇报丹祝的近况,而是为了请求拨调粮饷。

“父皇。”

“段敏和孩子长年待在阳荥,你生活上总有些不便之处,该娶几个妾。”

赵琯铚心如死灰:“父皇,儿臣的事倒是不急,只是虎贲军粮草…”

明帝挥挥手:“朝廷有朝廷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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