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姜伋腰间的佩玉,招呼姜伋坐到他身边,右手搭上了姜伋的腕脉。一盏茶后,姜子牙收回手来,张口要了孔宣开的药方。敖丙双手递了上去,姜子牙细细看过后,蹙眉叹了口气。鲛儿忐忑地问道,“爹,姜郎的病情很凶猛吗?”
姜子牙摇了摇头,“这倒不见得。只是这病时好时坏的,让人不放心哪。”
冰魄端茶上来,姜伋一脸的歉意,鲛儿赶忙接了过来,“怎好意思劳烦祭司伺候茶水呢?”
敖丙朝着冰魄挑了一下眉梢,“少夫人,这会儿您不用跟她客气,这是她应该做的。”
姜伋给姜子牙奉茶后,曼声道,“看来我闭门思过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情,得好好聊一聊了。”他递给鲛儿一个眼色,鲛儿会意,扯了一个为姜伋取药的理由起身离开。
姜子牙饮过茶水后提出告辞,姜伋出言挽留。他望向侍立一旁的冰魄,“调任柏鉴的法旨,想必归墟已经接到了吧?”
冰魄拱手回道,“五日前臣接到君上旨意,已令柏鉴待命。”
姜伋点了点头,吩咐敖丙传柏鉴即刻来碧纱橱。敖丙不解,面上似乎还挂着不满,“公子,您传那个木头来干什么啊?”
姜伋翻脸怒斥,“放肆!柏鉴品阶在你之上,竟敢随意辱没上官,还有没有规矩?”
敖丙看姜伋动怒立刻行礼致意,“公子息怒,臣知错了。臣这就去请,请准臣告退。”
姜伋神情略微缓和,挥了挥手,敖丙弯腰快速退了出去。姜子牙细思片刻,道,“这位柏鉴可是当年黄帝麾下的骁将?史册记载他在征伐蚩尤之时战死于北海。”
姜伋点了点头,“柏鉴死后魂魄入了归墟,后成王上亲随,担任过神殿的侍卫长。这次君上召见他,是想派他驻守封神台。君上考虑到人间战幕拉开,封神台上的魂魄会越来越多,担心爹您会忙不过来。再者封神台位于阳间,君上恐阴阳际会招致灾祸,因此……”
姜子牙微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神色一贯的淡然清雅。封神榜虽是三清拟定,但只要有鬼魂逗留人间,便都是冥界的责任,天界不会担半分干系。姜子牙心底一片了然,轻啜一口茶水后,温言道,“还是君上思虑周全。为父会妥善安置柏鉴,你替为父谢谢君上。”
自门口传进一声通报,敖丙引着一位身着白色烫银甲衣的将军快步入内。姜子牙打量他面容坚毅身姿挺拔,心中认定这位便是柏鉴了。随着姜伋和鲛儿站起身来后,果然见他向姜伋下跪问安,“臣柏鉴拜见公子,拜见少夫人。”鲛儿屈膝还礼,姜伋亲自扶他起来。柏鉴口中称谢,又向冰魄行了一礼。姜伋为柏鉴引见,“这位便是家父,即是天定封神之人。”柏鉴长揖至地,姜子牙躬身还礼。柏鉴不经意瞥见案上的茶具,眉间掠过一抹惊诧和忧虑,“公子今日怎的用了这套茶具?”
敖丙不悦地竖起了眉毛,“就算您是高阶冥官,也管不到我们公子用什么茶具吧?”
柏鉴不语,只是沉着眸色望着姜伋。鲛儿手提盛着茶具的都篮疾步过来,神色紧张地与姜伋耳语片刻。姜伋瞬间白了脸色,眉毛紧紧拧了起来。他喘了口气,稳声吩咐鲛儿,“把茶杯收拾了,我这就去见君上。”
敖丙伸臂轻轻一拦,“公子,君上现下应在主殿,您得换朝服啊。”
“这个时候还讲什么虚礼?”姜伋冷声一斥,向姜子牙行了一礼后匆匆而去,鲛儿立即低头随上。姜子牙微微变了脸色,轻声沉吟,“那都篮里装的还不会是多年前君上赐给果果的那套紫燕吧?”
泰山府君坐在案后,近灯端详手里破碎的茶杯。姜伋跪坐案侧,鲛儿弓手立在阶下。泰山府君放下茶杯,抬眼看着鲛儿,“挨骂了?”
鲛儿无声摇了摇头,眼睛里却是盈盈地含着泪水。泰山府君眼见鲛儿这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倏然想起了灼华当年受过的苦楚,口气不禁软了一半,“本君知道你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出嫁服侍丈夫,有所疏漏也是难免。伋儿虽不缺伺候,但饮食衣着还是你来打理比较稳妥。伋儿好茶,你便辛苦些吧。”
鲛儿屈膝应诺,泰山府君又转头与姜伋道,“茶杯而已,你也无需发这么大的脾气嘛!”
姜伋面颊上团起委屈的光晕,“紫燕不加茶叶只注沸水也会有浓郁茶香,世所罕见。更别说这还是君上钦赐,代表君上恩宠,于臣而言,意义更是非比寻常。”
泰山府君慈爱地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姜伋的脸,“好了,别不高兴了。你要是喜欢,我再送你一套就是。”他抬手招来侍从,命他将都篮拿了下去,又吩咐鲛儿道,“你且去吧,我和伋儿还有事情要谈。”说着拿起一本竹简递给了姜伋。
鲛儿恭顺退了出去。碧纱橱内,姜子牙和柏鉴都还在。敖丙看到鲛儿进来立刻迎了上去,急急问道,“如何?公子没被为难吗?”
冰魄松了一口气,道,“若君上怪罪,少夫人此刻能站在这?”
敖丙眯着眼睛回头,厉声道,“你还好意思说话啊?”他指着缩在角落里打着哆嗦的侍婢,“要不是你突然出声把她吓一跳,那茶杯会碎吗?”
冰魄弱弱地辩解,“那套茶杯根本不是公子该用的规制,我自然以为是她偷懒。”她翻楞着敖丙,“你不也是不知道吗,还说我?”
敖丙涨红了脸,姜子牙这时出言道,“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就到此为止了。”他看向鲛儿,“爹这就回去了,果果要是哪里不舒坦了,劳烦你跟爹娘知会一声。”
鲛儿侧过身来屈膝相送,姜子牙颔首还礼,带上柏鉴离了碧纱橱。犯错的侍婢战战兢兢地跪爬到鲛儿身前,颤着嗓子哀哀地唤着“少夫人”。鲛儿不作理会,只是一脸客气地对冰魄道,“冰魄祭司政务繁忙,我就不留你了。改日有空,我们再聊。”
冰魄本欲今日跟姜伋提先前指婚一事,但出了这档事,她也不便开口了。看情形,鲛儿是要处置这名侍婢了,她现在的身份的确不宜在场。是以冰魄也不再多言,行礼退下了。鲛儿此刻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俯视伏身在自己足下抖如筛糠的侍婢,素来温和的眸光亦变得凌厉可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