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王含着怒意准备把姜伋刚换下来的带血足衣拿出殿去处理,抬眼看见东海龙王匆匆迈入直接发上冲冠,“未经通传擅自入内,你当这里是你的东海龙宫由着你横冲直撞!”
东海龙王闻得阎罗王呵斥忙刹住脚步,强自挤出一张笑脸急急解释,“我是听说孽子又闯了祸事这才忘了规矩,还望执事海涵。”
“总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敖丙不是盏省油的灯。”阎罗王连个眼神都懒得扔给东海龙王,只是不耐烦地下着逐客令,“敖丙正在里头受罚呢,你晚点再过来吧。”
“受……受罚?”东海龙王的心登时慌得漏跳了一拍,抓住阎罗王的手臂死都不肯放手,“什么惩罚?我儿子到底闯了什么样的祸,究竟要受什么样的惩罚?”
“哎呀,你好烦啊。”阎罗王没好气地一把提起东海龙王往殿内进去,粗鲁霸道地把他丢到了垂地散开的鲛绡帷帘前,“自己看吧。”
“多谢。”东海龙王吃痛爬起,悄悄掀开纱帐的一角,见到敖丙正赖在姜伋膝头撒娇不禁愣了,“这……”
“这什么这!”姜伋呵斥了敖丙一句,随即放柔了声音说道,“你打碎君上赐给本座的茶具,殿阁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本座也遮掩不过去啊。”
“奴才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被我父王给闹的。”敖丙埋首在姜伋膝间,闷闷地说道,“公子,您说我父王怎么就那么糊涂呢?虽说公子您大人有大量不会与我父王计较,但奴才心里仍然觉得过意不去。”
“不错嘛,学会拐弯抹角了,有长进哪。”姜伋品了品敖丙这番话的滋味,讥诮勾唇,“其实你无须费这个心,我本就没打算把你父王怎样。”
“什么?”敖丙惊怔抬眸,打量着姜伋的脸色半天才敢小心翼翼地张口,“公子您……当真不生气?”
姜伋若无其事地笑笑,“寿衣早晚都要穿,无所谓的。不过,我的确有借此事打压东海龙宫的心思。”
“公子你……”敖丙猛地直起了身子,他没料到姜伋居然承认得这般爽快。姜伋弯出一抹亲切的微笑,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敖丙的脑袋,“你追随我多年,我的心思你多多少少是能摸出一些的。再者你是我的心腹,我也无意瞒你什么。你应该明白,无论我与氐氏闹到何种地步,我都是氐氏的夫君,理所当然得替北海水晶宫筹谋。你父王倒也乖觉,不消我多言便主动把尔嘉邶一带的海域划给了北海。”
“公子说我父王……乖觉?”敖丙咬住“乖觉”二字,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公子的意思是,我父王得了谁的指点?”
“我爹啊,只有他知道如何堵我的嘴。”姜伋无奈地耸了耸眉,敛容转了话锋,“你父王这是第三回被当枪使了,你若真孝顺,就该好生提点他一番。”
“奴才不明白。”敖丙疑惑地抿了抿唇角,“昨天哪吒在公子寝殿歇息的时候不是迷迷糊糊地说,是他让我父王给公子您送礼的吗?哪吒又怎么会把我父王当枪使呢?”
“没有哪吒这句话,你父王也会送这样的礼的。”姜伋眯起眼睛,眉间无息掠过一抹狡黠,“方才朝会,冥官皆揪着你父王,对截教销魂符一事却只字未提。你怎么看?”
“公子是说,通天教主借我父王来转移冥官的视线以图躲避冥界的问责?”敖丙挠了挠头,显然不赞同姜伋的看法,“通天教主好歹也是一派宗师,不至于这般卑鄙吧。何况,这碧游宫就在东海,通天教主把我父王推出去作挡箭牌,未免太不智了吧。”
“我没说是通天教主利用了你父王,我只是觉得你父王这寿衣送的实在是太巧太妙了。”姜伋的眼神倏然凛冽了几分,“小敖,我这是第三次放弃打压父王了,但是你要记住,这种事不会有第四次了。”
敖丙定定地注视着姜伋,眸色渐次复杂,“小敖可否斗胆一问,公子为何心慈手软。”
“我肯出面安抚枉死于你父王手上的陈塘关冤魂,一来是因为哪吒复活不久,跟李靖的父子关系又才缓和,我即便再为宫主考虑,也需得为家里人着想。二来陈塘关水府已然易主,我既答应渡你还阳,便不能看着你无家可依。至于后来嘛,老实说,我是被你父王的舐犊之情所感动。告我黑状也好,送我寿衣也罢,说到底,都是为了你。我姜伋自认不是个君子,但对你父王,我委实有些不忍下手。”
姜伋的声音很和软,就像一痕柔柔过耳的暖风。敖丙重新趴回姜伋的膝头,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廓再度显得圆润平滑,“公子放心,奴才都懂了。”
“但愿你是真懂了。”姜伋眸色深了一深,随即莞尔低眉,“歇够了么?歇够了就起来继续。”
“啊?”敖丙可怜兮兮地攥着姜伋的衣角,苦苦地求着饶,“公子,不能再举石担了,再举奴才就要虚脱了。”
“你呀……”姜伋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累了,这便去榻上躺一躺,一盏茶后叫我。还有,宣柏鉴书房候着。”
“喏。”敖丙服侍姜伋上榻休息,因姜伋只是稍憩片刻,所以敖丙并未点香,只是将纱帐放下掩好便噤声退了下去。掀开帷帘,见到东海龙王肃容长立仿佛陷入了沉思当中,敖丙不禁疑惑发问,“父王,您干嘛呢?”
“你父王与你父子情深,甘愿站在这陪你受罚。”阎罗王不屑似的撇了撇嘴,突然喉咙感到一窒,竟是敖丙弯臂从背后勒住了他的颈项,“敖丙,你疯啦?!”
敖丙凶狠了面容,低吼着说道,“我就是没疯才不会被你的鬼话骗了!擅窥上殿这可是重罪,何况我父王还归属天界,情况就更严重了!”
“你放开我!”阎罗王一把甩开敖丙,厉声说道,“你父王是我带进来的,何来擅窥一说?难道由着你父王在这君翊殿横冲直撞,最后惊动了君上才叫帮你?”
“阿丙!”东海龙王这会儿方回过神来,忙把敖丙拉到跟前,“是我请求阎罗王带我来的,他也是一番好意。”
敖丙面无表情地朝着阎罗王哼了一哼,端了神色说道,“公子吩咐柏鉴书房候着。”
“公子要柏鉴在书房候多久?”身为公子直臣,阎罗王必须事事替公子周全。柏鉴好歹也是高阶冥官,纵然姜伋身份再尊贵地位再崇高,依柏鉴的品阶也不是姜伋可以随意责罚的。敖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