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皇城是聚集世间繁华之地,处处人声鼎沸,城内街道旁点满了灯笼,照的全城灯火通明。
然而在灯火照不到之处,有人悄无声息地搭起了祭台。
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背部朝上地被绑在祭台上,她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绳索深深嵌进肉里。
祭台边上,十二个人身穿黑袍,戴着绘有银色纹样的白色面具,冷冷地看着她。
符月门有采生者,黑袍银面,采生者之气血,毁其凡躯,供奉神明,以求庇佑。
领头之人像打量货物一般评价道:“这次的祭品很不错,望吾神心喜。”
他缓缓举起槐木做成的锤子,对着女孩的后脑勺重重锤下。
“啊!!!”
女孩痛苦地惨叫出声,血液流过鬓角脸颊,顺着祭台上刻下的凹槽,汇聚成一个古怪繁复的符文。
槐木锤子一次次落下,女孩的哀嚎也渐渐隐没在黑夜中,唯有被血液浸染的祭台,在月色照耀下忽地腾起诡异暗红的火焰,邪异又诡谲。
夜渐渐深了。
采生者停下动作,沉声道:“祭祀将成。”
所有人围绕祭台跪下,口中轻声念诵着拗口的咒语。
天上渐渐下起了雨,暗红火焰淹没了青石祭台燃烧得越发旺盛。蓦然一阵微风拂过,火焰迎风而涨,猖狂又肆意地朝着周围烧去。
采生者见势不妙急忙退开数步,有几人躲闪不及,转瞬便被火焰撩到衣袍,随即点点火星如燎原一般将他们吞噬,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怎么会……?!”
只见熊熊火焰中,本该死去的女孩轻而易举地挣脱束缚,缓缓站起,头发蓬乱,布衣褴褛,满身地伤痕狼狈,唯有左手腕上戴了一串木珠,下面坠着个小小的铃铛,即使在如鲜血般的火焰映照下,仍旧有着浅淡温润的光泽。
采生者肝胆俱裂,颤抖地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吗?”
女孩俏皮地歪了下头,披着身后的大片血色,露出一个堪称乖巧的笑来,轻声道:“我是……你们献给群山之神的祭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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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简单的厢房里,一身白衣的少年望着映在窗纸上的数道人影,懵懵懂懂地问“兰颐,为什么这么多人啊?”
他看起来不及弱冠,体态修长挺拔,眼眸微圆,轮廓还带着些许稚嫩,若不看那双过于懵懂的眼睛,一眼望去只会让人感慨“好一个风流少年郎”。
名叫兰颐的侍女挑了挑烛心,回道:“神使,那些都是来保护你的人,右护法说了,从今天开始您就别出门了,好好待再房里。”
兰颐心里清楚,外面这些护卫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监视。
其实眼前的少年很听话,从来没给旁人添过麻烦,知道自己不能出院门就安安分分地待在屋子里,偶尔去院里晒太阳、逗鸟弄花也不会离开下人的视线,更不会调皮地尝试偷跑出去玩,是个顶好伺候的。
有时候兰颐会觉得,少年和廊下养的鸟雀并无二致,取用精致,衣食无忧,唯脚步被限制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
可鸟雀好歹还有人精心饲养、性命无忧。
而如她一般在这符月门中苟活的人,命如蝼蚁,连鸟雀都不如。
兰颐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
兰颐入门时年岁尚小,与她一起的孩子要么被打断手脚,要么被挖出双眼,要么被放在罐中之中制成头大身小的怪物,之后或者被迫拖着残躯沿街乞讨,或是跟着戏班卖艺,所得银钱皆要纳贡门内,连吃上一口热乎饭都是奢望。
兰颐运气比他们好一点,她出落得漂亮,被送进左护法院里当了个暖床的玩意儿。
左护法为人暴虐,床笫之间更以折磨人为乐,事后给出的补偿倒也丰厚。若谁被他玩腻了,那才是真正无法预料的地狱。
恨吗?怎能不恨?
可恨又能怎么样呢?
符月门修真者众多又有神灵庇佑,岂是她一介凡人所能抗衡的
多年下来,她放弃了所有的反抗,学着讨好学着谄媚,安安分分当一个玩意儿。
兰颐乖巧又能忍,倒让左护法留她在身边跟了整整十年,即使如此也差点被活生生打死。
是阿谢救下了他。
少年只是眨巴着眼睛,说:“我想让她陪我玩。”她便轻易被送给了这位神使。
兰颐回过神,整理好床铺,起身退到了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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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姑娘正坐在主位,慢悠悠喝着茶。
她穿着一袭红裙,趁着姣好的容貌颜色极盛,也难怪左护法如今宠她宠得处处破例,尽有几分要给她名分的意思。
兰颐朝她行了一礼:“玉姑娘。”
玉姑娘一挑眉:“睡了?”
见兰颐点头,玉姑娘瞧着自己刚染的蔻丹,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今夜不太平,你晚上一定要仔细点,看顾好神使,明白吗?”
兰颐低头应是。
玉姑娘起身,迈着慵懒的步子离开,擦肩而过时,悄悄往兰颐手心里塞了个纸条。
兰颐心下一紧,面上仍是懦弱,
待人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偏僻处将纸条打开。
“祭祀败矣,十二采生者皆亡,门内大乱。今夜丑时,出院门西行五十步,见一槐树,与此相见。”
兰颐见此,心中大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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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似乎格外不平静。
灯火渐渐熄了,香炉袅袅升起白烟,又无声无息消散。
一片寂静的黑暗中,一道身影如蝴蝶般翩然落下,手腕上铃铛轻摇,叮当作响。
“你吵到我睡觉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牧清畏吓了一跳。
这人怎么还醒着???
察觉到她的惊讶,阿谢眨眨眼:“你手腕上的铃铛太响了,我睡不着。”
牧清畏脸色一变,看了看香炉。
这少年不仅不惧迷烟,竟还能听到摄魂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