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揽清的挣扎,明虚冷言道:“不准再用。”
见师兄平安回来,沐风惊喜道:“师兄,那妖厉如何了?”
“妖气被我打散了大半,人估计还有意识。”说着,甩了甩拂尘,将鱼腥味冲淡些。
沐风闻言,抬头向湖心望去。若隐若现的倩影,竟有八分眼熟。他赶忙揉揉眼,随即口中喃喃道:“那是,林小姐?”语罢,毫无征兆地飞奔了过去。
“你做什么!”迅捷如明虚,也没能拦住师弟,眼睁睁看着他丢了魂儿似的冲至那女子面前。
这尊透着阴森的“林小姐”见了沐风,像是遭了天大委屈那般,自还算有人形的眼眶里留下两行鬼气森森的泪来,用夹了呼啸诡风的声对眼前人道:“大人,请帮我把那边的石头搬走。”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沐风的神识被什么拉扯着,转头朝岸边那块冒着萤火的石头拼命奔去。
“师弟?师弟!”无论明虚如何高声叫喊,沐风都没有清醒的迹象,甚至脸都僵得和那块石头一样。
就在沐风即将触碰上那鬼物之时,夺过师弟手中长剑,明虚身侧寒芒闪过。伴随一阵直冲天际的尖厉声响,那具行将就木的人类躯体轰然倒下。
湖底同时传出了阵阵爆裂声,鱼怪的肉块浮了出来,不断冒着黏糊糊的黑液,几乎沾满了半个水面。
生前如此可人的皮囊,只因受了妖的迫害,身死魂消,也不过几声浪花。
“不,住手!师兄你......”
看见沉埋湖底的“林小姐”,沐风险些怒得要揪住师兄的衣襟。
擒住师弟的双手,明虚衣袂微扬,周身猛地升起一圈坚实高耸的安神诀,将他两人包裹在内。
随后将声化为黄钟,从半空强势压下道:“沐风静心,那是幻象。这妖厉原身被旁边的肉石封印,能魅惑他人作躯壳,再吸食地灵冲破封印而出。你险些要被它吞噬了。”
即使被钟声压得有些喘不上气,沐风仍夹了怒气道:“那个姑娘方才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要杀了她?”
“虽然还有丝毫意识,但已经没救了。不想她再被妖厉操控背负更多罪孽的话,死是唯一的解脱。”
明虚混在钟里的声音虽浑厚,气息仍是冰冷。
听了这话,沐风冷笑一声道:“这也是,他们的手段?”
“也许吧。”
“师兄,如果作躯壳的那人是我或是揽清师兄,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吗?”
“有为兄在,你们不会如此。”
“可我们这样做,与王绻柊那涂炭生灵的小人有何区别?”
揽清有些听不过去,在安神诀外扯着嗓子喊道:“木脑袋,这都不懂。师父以前说过,‘善之杀是为救,恶之杀是为私。’反正咱也早就不奉行无为而治那一套了,以杀止恶也未尝不可。况且,明虚他又不是滥杀无辜,那姑娘虽然好看得很,但确实已经没救了,不如叫她早点解脱。”
“杀就是杀,哪来的善恶之分。给自己的罪行找借口不觉得虚伪吗?”
是了,当登羽莫名其妙地倒在他的剑下时,他虽心中存疑,却也是愿意为此赔罪,甚至偿命的。
听到这里,明虚叹气道:“不错,即便为妖,那也是命。所有罪业我扛着就是,还有问题吗?”
他此刻确实有些怀疑神剑是不是选错人了。
辩了这么多话,唯此一句入了沐风的心。他忽然觉得自己竟有些是非不分了,便即刻降下声音道:“没,没有了。”
“真是迂腐!”他在脑海中用父亲的语气骂了自己好几声。
如果是父亲或恒伯,一定会和明虚师兄一起冲上前去,而不是在这里做一只白眼狼。
收起安神诀来,明虚将长剑还给一脸自责的师弟。
揽清此时一脸乖巧地蹭过来道:“哥,我刚说得对吧?”
“还行,有点儿长进。”说着,再不看湖面一眼,继续抬腿前行。
紧紧追着哥哥,揽清笑得像个乖狐狸似的,扯住明虚袖口道:“那你给我封印解开嘛,我保证不再用了,保证!”
“不行。”
得了这样无情的回答,揽清将哥哥的衣袖一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叉腰道:“明虚!爹爹都不封我,你居然封我!不就铲除了个美女妖怪吗,得意什么?”
这话叫明虚突然一怔,随后竟咧嘴笑道:“错了,是个男的。”
“耶?咦!!”
“轩荑,孤很久没见你了,到跟前来吧。”
孙厚垣端坐在龙椅上,面前则悬了半张竹帘,语气好似是温和的。这个帝王,见女儿还要遮遮掩掩,摆的威严和架子是足够了,血缘亲情几乎没有。
虽是春归时节,天仍暗得早,地龙也还烧着。不到傍晚,帘子后面虽然点了几根长蜡,仍是看不清父亲的脸。
轩荑不由得猜想此次召见的目的,她只前进了半步便跪地道:“儿臣不孝,罪身不敢进宫造次,父皇恕罪。”玉钗穗子在发侧叮铃铃响着,与君王内室里的压抑气氛不大相称。
那是母亲很喜爱的一对山桃玉钗,父亲也曾夸赞过的,不过他大概早就不记得了。
“唉,孤是你爹爹,皇宫是你的家,这样拘谨是怨孤疏远你了?”
帘内金簪上跳跃着光芒,她隐约看见父亲失望摇头的影子,同以前一样。
“父皇圣德明君,对待儿女自是公允。只是故菱妃身带浊气,极为不祥。儿臣身为罪妃之女,怎敢入宫为祸。”
关于母亲,轩荑从前最不忍提及,现下主动说起,却连眉也不皱一下。她知道这是自己在面对父亲时,可使用的一道强大的盾。
不出所料,孙厚垣听了这话,重重地叹了口气,低声无奈道:“你母妃的事,孤也有错。如今想来那日她浊气绕身的景象,的确有蹊跷。但此时不宜重提,一切要以朝局为主。国师刚刚上任,孤还要依仗他平息妖祸。让百姓久居水深火热之中,常年身染疫病而流离失所,这是孤不愿看到的。轩儿,你要理解爹爹作君主的苦衷。”
为了名为“国家”的谎言而冠冕堂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