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不合礼数。”
齐朔铭才不管那么多礼数，他一面麻利地从包里掏着饼子糕点，一面叨咕道：“二位大哥，这荒郊野岭的还讲什么礼数。小希，赶快给你那包打开。”
说着，将食物递到明虚面前，对方却不打算接手。
此时齐朔铭急得想要跺脚，他仰头皱眉道：“哎呀，你们鹤云派怎的如此爱讲礼。此次前来的，还有跟你们同宗的春云派、山云派跟童云派的前辈，他们倒是随性得很。”
说罢，摸出块米糕来，放到揽清手里道：“姐姐，这个大的给你。”
哥哥不松口，揽清不敢拿，却被林念溒一把按在了手心里。她只好瞪了两只圆溜溜的眼珠，顶着一张饿白了的脸，咕噜着肚皮，望着明虚。
叹了口气，他终于笑道：“如此，多谢了。”
在这山野之所还能展示自己的古道热肠，齐朔铭心里轻快得很。
他快速分发着手里的东西，口中则笑道：“我这也是慷他人之慨，都是林家姐姐买的。对了，你们等下再往前走不到二十里，有座石拱桥，那边花开得可好了。过去就是闫各庄，那儿离牵归城不远了。”
“好，多谢。”
春阳东移了树影，山外鸟鸣。饭饱歇足，两拨人告别后，一南一北各自前行。
路上，想起之前齐朔铭说的同宗，沐风思来想去，应是无人和自己讲过。于是上前一步问明虚道：“师兄，以前怎么没听说咱们还有同宗派门？”
听了师弟的问话，他也不侧目，只认真行进着，斑驳的光影点上他的衣衫。
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的确是有，但十几年不曾来往了。大师兄给你看过的那个牌子，云门九数，便是指我们共有九个同宗的派门。”
明虚的声音有些淡，他不知道该如何提起这些事。到底该以一个什么样的立场和师弟谈起，这些早已只剩下表面名义的同宗。
见哥哥并不避讳，揽清便插话道：“我知道！是‘春山环松鹤修竹仙童’这九个。”
点点头，明虚继续言道：“彼时圣主黄帝受命云瑞，有锦云之应，官名皆以云命。我派祖师便以这九字，后亦缀‘云’为名，收了九个徒弟，学成后依据各自擅长秉性，分立九个派门。净鸢师伯和鹿尘师叔，推了师父为鹤云派掌门人，他三人座下所有弟子皆为鹤云派内徒。”
听了师兄的解答，沐风更是疑惑道：“这样看来，门派如此光辉宏大，不是更应该团结一心吗？怎会弄到如今这般漠然的境地。”
“王绻柊为祸朝堂，鱼肉百姓，将五州大地当作他的炼丹炉，以人命为饵，引诱攫取道源力量。一开始大家还都义愤填膺与之对抗，好几次眼看着要功成，却都被逃脱。后来才发现是有内奸。日子拖得久了，王绻柊逐渐坐大，小门小派被他吸收了不少，他也确实为玄门中人谋取了不少利益。这些法玄应该和你讲过。”
“嗯，这部分我知晓。”
“在发现他的所作所为其实对道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后，许多高门大派也渐渐收了手，有的封山独自修行，有的坐观虎斗，甚至还有投靠他想要分一杯羹的。”
“他握有那么多道源，如何对道界没有影响？”
“他只是力量强一些罢了，道源不会被垄断，更不会消失。他握在手里，相当于只是给道源搬个家。对那些图谋不轨之人来说目标反而更明确，省的再自己找。况且，若是他果真要有什么大动作，凭他一人难以全部发挥这些力量，必要求助于外，这时便是从中牟利的好时机。他身上如此有利可图，那些派门才懒得去对抗，除非......”
“找到任他差遣的玄樽或妙壶，是么？”
明虚此时停下了脚步，盯着沐风道：“还有你。”
他的眼中看不出情感，衣袖下的拳却攥得更紧。
“我？”
“神剑能可斩灭一切道源力量，只要运用得当，自然也可以驱使它们。”
原来神剑力量不全都是毁灭。怔了怔，沐风总算知道师父为何要以混元金印将自己封得严严实实了。毕竟凭自己这苏醒不到三成的力量，若说能叫山崩地裂，怎么着都不可信。
静了片刻，沐风小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是师父先找到我？”
“神兵自认有缘人，无缘则遍寻不得。”
谈起神剑来，身上幻影符又起了热。
可不能在这野地林子里分神，他干脆将话题扯回宗门去，便道：“那就是说，现今明着与王绻柊敌对的，只有我们了。云门同宗也都隐匿了起来，是么？”
“基本如此。人总是趋利避害的，修道人也同样。”
虽是早已料到，可面对自己同宗的袖手，心情又落几分，于是愤言道：“他们以前的仁义道德去哪了？如此行径，就不怕遭世人谴责？”
“沐风，你误会了。修行从来都是自私的，并未有过仁义道德。即使聚结在一处，也只是为了更大的利益资源。”
看着师弟书生气又起，明虚苦笑着。这些玄门碎烂神坛下的丑陋，终归还是揭开了。
师兄的回答叫沐风不安起来，自己难道只是个因道界斗法而被争抢的物什吗？苍生与大义也只是虚妄伪言么？
他悬着一颗震荡的心，哑了声道：“那，我，我们，师父他......”
“咱们这不是特立独行的一支么，与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着，拍拍师弟肩头。
明虚的语气极为坚定，听着使人安心。
这句话是沐风此时最为需要的，哪怕是谎言。他不知道如果指引自己修行的契机就此崩碎，心中会是怎样一副光景。于是，他选择松下一口气，狠狠地点了点头。
揽清此刻贴到沐风跟前道：“你问完了吧？”
“啊？哦，完了。”
采下两朵凌霄，串在狗尾草环上，她蹦到明虚身边笑道：“现在换我。哥，镇琼山是什么东西？我以前咋都没听过？”
叹了一声，明虚淡言道：“往日你听见道源二字，不是跑了，就是自闭五感，如何听得。”
“嘿嘿，现在我想听了，跟我说说呗。